安索斯的房間就跟他在安德沃塔學院的研究室一樣,滿面與天花板同高的書櫃堆滿了書卷與古籍,就連地板也被成箱捲軸與紙張佔據,說是寢室,還不如說是間圖書館。
尼德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鑽過一疊又一疊的書籍,跨越障礙賽似地走到書桌前正背對著埋頭疾書的恩師身旁,雙手揹在身後站定。
「可終於回來啦?」
尼德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鑽過一疊又一疊的書籍,跨越障礙賽似地走到書桌前正背對著埋頭疾書的恩師身旁,雙手揹在身後站定。
「可終於回來啦?」
「好久不見,安索斯(Ansuz)。」
安索斯抬起頭,擱下羽毛筆,眼鏡後溫和微笑的眼角牽出皺紋,他掃視尼德全身上下,安心吁了口長氣。
「你沒事就好。」
「抱歉讓您擔心了。」
尼德頓時心生些許的罪惡感。「我不是故意斷了聯絡,只是想著沒有什麼重大的事值得向您們報告……」
安索斯失笑搖頭,「這三年去了哪兒?」
「主要都在諾北的華納半島一帶,今年春天才沿著薇兒丹蒂次女山脈一路向南、再繞過斯寇蒂么妹山脈到薩米迦德,我沒敢往更南端的海岸線走,丹瑪哈與史威登老是戰火不休。」尼德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嘖了一聲,「結果我一入境薩米迦德,就傳來了停戰協議消息。」
「因為烏魯司、提瓦茲、索里薩茨今年都會參加集會啊。」安索斯理所當然地回答。
「……請別告訴我這三個盧恩符文都在南方戰線活躍?」尼德震驚道。
「你不知道嗎?我給你的介紹信有寫啊。」安索斯挑眉,「烏魯司想恢復由丹瑪哈王國主導的瓦京同盟,但提瓦茲堅持維護史威登王國的獨立。諾北看似臣服丹瑪哈,但其實索里薩茨是來自諾北的傭兵團團長,赫赫有名的傭兵團『雷棘』(Thunderthorn)總聽過吧?」
「『雷棘』傭兵團團長就是現任的索里薩茨?」尼德睜大眼,「我不知道。我只拆看了給菲胡和基福的介紹信,您說過如果手頭資金拮据時可以投靠菲胡創辦的商會,他有提供盧恩之子金援,聽起來很實用,我就先去登門拜訪了。」然後差點沒在財大氣粗富麗堂皇的豪宅前嚇得半死。
「啊,是的,基福有寫信提到你去商城費寧找他們借宿。」安索斯微笑,「她說你待才沒幾天又匆匆跑了,擔心地問我說是不是他們哪裡冒犯到你。」
「她和菲胡兩人老是在我面前秀夫妻恩愛你濃我濃,我哪好意思久待!」尼德大肆抱怨。哪怕面對滿桌佳餚盛宴,在男女主人濃情蜜意地調情前也會讓賓客倒盡胃口啊!
安索斯毫無良心地放聲大笑。「他們昨日抵達,晚點用餐時記得再次道聲謝。」
「……只要他們不要在餐桌上再次玩互相餵食遊戲的話。」尼德臉色鐵青。
「基福與菲胡婚姻多年至今仍不減熱情是件好事。」安索斯不以為然。
「他們結婚多久了?」
「俗話說七年之癢,他們度過七個七年都還不見危機。」
「五十年!呃,他們沒生育兒女嗎?」
「你以為『菲胡森』商會這麼多分行是誰管理的?」安索斯反問。
「菲胡之子?他們不用菲胡原本的名字當後綴父名嗎?」
「冠上代表財富的菲胡盧恩之名,可不就成商會的活招牌啊。再說,你忘了守護符文奧吉茲的教訓嗎?」安索斯意有所指道。
也……也是啦。幾百年前某一任的守護符文奧吉茲曾試圖隱藏盧恩之子的身份,那時就連瓦京聯邦都還沒成立呢,他在三國用不同假名流浪,在諾北自稱「爾羅」(Eolh)、到史威登時改名「埃爾哈斯」(Elhaz)、直到丹瑪哈的王城前被揭穿身份才恢復盧恩之名「奧吉茲」(Algiz)。
…… 結果,演變成「爾羅」和「埃爾哈斯」成了不同地區守護符文的宗教戰爭。搞到最後當時的丹瑪哈王高舉有奧吉茲盧恩本人庇佑的旗幟,統一了西大陸,成立瓦京共主聯邦,宣布三個名字都是守護符文之名,才解決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正名戰爭。
和平只維持了半個世紀,史威登又發起獨立戰爭,即使丹瑪哈後來不得不承認史威登的新王權,兩國仍為了海域所有權及前朝割讓城市賠款問題而摩擦不斷。瓦京聯盟實質上只剩諾北—丹瑪哈聯合王國。
「諾北—丹瑪哈聯盟其實也名存實亡了。」安索斯說,「諾北十幾年前要了丹瑪哈一位王子擁立為王,成立了自己的王族,由公國升格為王國,意即要與丹瑪哈分家。畢竟當初,霍康一世提出的瓦京聯盟可是『共主聯邦』。既然不再共主,那諾北也名正言順獨立了。」
「嗚啊!政治好複雜……」尼德抱頭呻吟。
「還有更複雜的呢。」安索斯唏噓,指尖敲著桌面,「你以為這些年薩米迦德仗著有兀兒德長姊山脈當屏障事不關己,但他們檯面下已經加入戰局,顯然他們防備丹瑪哈一旦征服史威登後就會妄想也將東大陸統一稱帝。薩米迦德支援史威登,然而史威登內部……最近也不太平靜……」安索斯皺起眉頭。
「讓我猜猜,主和派跟主戰派?」
「真要是那樣還簡單了事呢。」安索斯揉著額頭,「還不如說是,兩個保王黨間的派系鬥爭。」
「對不起,安索斯,我沒聽懂。您剛剛說什麼,『兩個』保王黨?」尼德很迷茫,保皇黨還能有兩個?
「正是。舊王黨保的是史威登現在的國王貝武夫二世、從獨立戰爭時建立的貝瓦松王朝,然而貝武夫二世膝下無嗣,只有女兒,除非舊皇黨變更憲法,同意女性繼承權,讓瑪格妲公主登基為女王,否則王位後繼無人——新皇黨則提議與丹瑪哈議和、重入瓦京同盟,並學諾北一樣迎接一位丹瑪哈王子入主史威登,與公主聯姻,雖然延續舊王族血統,但免不了另闢新王朝……」
尼德忍不住舌尖的尖酸刻薄:「我可以問問,丹瑪哈的特產是王子嗎?」國王是生了多少兒子啊,多到王子可以隨便送人?
「丹瑪哈歷代的王都頗……風流成性。基本上他們沒有對外出征的時候,就是王子們在內戰爭奪王位。」安索斯聳聳肩,開始愁眉長嘆,「這其中麻煩的癥結點是……他們提議的王子,正好是這任剛覺醒的索威羅盧恩。」
「……再說一次?」
「丹瑪哈排行老三的王子,霍康十六世最寵愛的小兒子,是剛覺醒的太陽符文盧恩之子。」安索斯緩緩重複。「他是烏魯司的學生,烏魯司教導他盧恩符文時發現太陽符文在他身上覺醒。」
尼德啞口無言。太多混亂的資訊在腦海裡爆炸,他不知道該先質問哪一個問題。良久才吞吐出第一個念頭:
「所以他覺醒多久了,資歷比我淺對嗎?」
「你在意的重點是這個?」安索斯彎著嘴角,「今年剛覺醒的,大概有三個月吧?沒錯,是在史威登夏季議會提出人選後覺醒的,時間點非常巧合所以我有印象。怎麼?你難道沒感應到索威羅盧恩的覺醒嗎?」安索斯皺起眉頭,滿臉狐疑。
索威羅盧恩的覺醒?「沒有哇……要怎麼感應?」尼德茫然。
「在你使用或占卜到索威羅符文時,沒有感受到盧恩符文的力量變得更強烈、更活躍?」
「……完全沒有。真要說的話,還不如說突然消失、完全感覺不到了呢。」尼德突然憤慨地坐直身體,向安索斯大訴苦水:「您剛說三個月前?三個月前開始我的占卜頻頻失靈!索威羅不是代表南方首字母的符文嗎?我每次骰旅行方位都給我四面空白,害我差點在斯寇蒂么妹山脈的科歐納火山附近迷路。」
尼德心頭一緊。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偏要提到以火炬符文肯納茲起名的火山。
「……你說,每次都占卜失靈?」安索斯的表情也跟著嚴肅,一臉凝重。
「可不是嘛!我正想請教您這個問題呢。」尼德煩惱道。
「通常出現空白符文,代表你問的問題有不合理、不成立、不合邏輯,所以無法給與答案。像是問假設過去的問題。」
這些基礎觀念尼德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只問接下來旅行的方向這種很簡單的問題耶?」
「那就是選那條路都一樣的結果,隨你決定。或是你已經走錯了路,所以無法再指示你前進的方向?」安索斯語氣也不很肯定。
「我也問過是不是走錯了路該回頭,也給我四面空白啊!」尼德抗議。
「……那就奇怪了……」安索斯陷入苦思。
尼德歪頭思索,心底猛然一沉,他咬著下唇,猶豫很久,才掙扎開口:「……想當初,肯納茲覺醒時,我也沒有感受到火炬符文力量的變化。我原本以為是因為我自己資歷太淺,還無法掌握盧恩符文的魔法……現在看來,會不會也是因為我不是尼德符文親選的盧恩之子?只是被動地從老師繼承了符文……」
安索斯想了一想,搖了搖頭。「不。我在你身上可以感受到尼德符文的力量。尼德符文已經轉移到你身上沒有錯。當初遇見你時我很驚訝,因為我沒有感受到尼德的盧恩之子轉移的力量波動,但你現在確實繼承了尼德的盧恩符文力量。」
尼德皺眉,這個當年老師跟他說的不一樣啊。前代尼德當初撿到重傷的他後,第一件是是將那袋盧恩符文骨牌塞到他鼻尖前,下一秒又滿臉失望地說沒有反應啊可惜。
還是說,真的是在老師身故後,尼德符文才不得不認同他並轉移?尼德沉思。
「……或許真的是受到索威羅覺醒的影響?因為尼德和索威羅……嗯,相性也不是很合。」安索斯輕咳了一聲。
也是。太陽符文索威羅可是所有光明與成功的象徵,甚至比幸運與歡樂的符文溫裘還受更有人氣,與災厄符文根本成對比。索威羅符文會選擇集寵愛於一身的一國王子作為它的持有者,確實也很契合。
「——嘛,我還有另一個理論,但目前只是我的假說。也許盧恩占卜是叫你回來集會,那麼你問旅行相關的問題當然就無法回答了。」
那占卜結果大可直接提醒他要回集會所啊?又不是沒問過是不是有其它該尋找的目標。尼德仍然狐疑。對了,當時不是骰出了奇怪的組合?好像是什麼……溫裘、伊優瓦茲、來多、戴格茲?這四個組合起來也不像代表集會所啊。還不如用歐瑟拉呢,或是英雄符文英古。
尼德還在皺眉思索,安索斯已重新執起了筆,招手示意尼德靠近書桌上攤開的書誌、地圖、筆記到一半的紙張:上頭列了二十四個盧恩符文,有些符文畫了圓圈,像是什麼確認清單。
「這是今年會參加集會的清單。圓圈是現役的盧恩之子,有底線的是上次集會到這次期間覺醒的新符文。」
「我、肯納茲、索威羅……還有曼那茲、跟新的奧吉茲?一共五個?」後面兩位又是什麼時候覺醒的?
安索斯小心翼翼翻著那本破舊到快散開的書誌,「我翻了歷代安索斯留下來的紀錄進行統計。你知道以往每次集會新增的覺醒符文有多少嗎?平均不到不到一人。紀錄上最多單次集會新覺醒的符文也才三人。」
「所以今年創新紀錄?」
「不只,還突破了最多同時覺醒總數盧恩符文紀錄。」
「這兩個不是一樣的意思嗎?」尼德迷惑。
「不是每個盧恩符文都一直維持覺醒狀態啊。有新增、當然也有消亡的盧恩之子,所以從來加總起來從沒有二十四符文同時覺醒過的紀錄。今年集會是數量最多的一次。」
這倒是真的。尼德重新研究了一下紙條上的清單,心裡默數著人頭:安索斯、歐瑟拉、肯納茲、柏洛卡、菲胡、基福,認識的再加上自己共七個;烏魯司、索里薩茨、提瓦茲、索威羅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四個;剩下的奧吉茲、欸維茲、哈格拉爾、伊沙、結拉、拉古斯、曼那茲、佩索羅、來多、溫裘、伊優瓦茲,全都不認識。英古和戴格茲目前沒有任何記號,看來是盧恩之子從缺狀態。
「二十四個符文都出現會怎麼樣?」尼德問。
「『會有大事發生』。」
「……什麼大事呀!」您這不是廢話嗎?尼德沒好氣叫道。
「不知道呀!」安索斯兩手一攤,「殘留最早的安索斯手稿就這樣寫的啊。再者,從來沒有二十四個盧恩符文齊聚過。史無前例。」
聽到「史無前例」這四個字,尼德就明白安索斯為何一副工作狂熱模樣,身為歷史學家,能親眼見證史無前例的事件發生,不難理解有多使人激動與熱血沸騰。安德沃塔的大學者眼眸發出興奮的灼熱光芒,對著尼德輕聲低語:
「——今年的大集會是我繼承安索斯以來,最接近所有符文覺醒的一次!」
TBC.
安索斯抬起頭,擱下羽毛筆,眼鏡後溫和微笑的眼角牽出皺紋,他掃視尼德全身上下,安心吁了口長氣。
「你沒事就好。」
「抱歉讓您擔心了。」
尼德頓時心生些許的罪惡感。「我不是故意斷了聯絡,只是想著沒有什麼重大的事值得向您們報告……」
安索斯失笑搖頭,「這三年去了哪兒?」
「主要都在諾北的華納半島一帶,今年春天才沿著薇兒丹蒂次女山脈一路向南、再繞過斯寇蒂么妹山脈到薩米迦德,我沒敢往更南端的海岸線走,丹瑪哈與史威登老是戰火不休。」尼德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嘖了一聲,「結果我一入境薩米迦德,就傳來了停戰協議消息。」
「因為烏魯司、提瓦茲、索里薩茨今年都會參加集會啊。」安索斯理所當然地回答。
「……請別告訴我這三個盧恩符文都在南方戰線活躍?」尼德震驚道。
「你不知道嗎?我給你的介紹信有寫啊。」安索斯挑眉,「烏魯司想恢復由丹瑪哈王國主導的瓦京同盟,但提瓦茲堅持維護史威登王國的獨立。諾北看似臣服丹瑪哈,但其實索里薩茨是來自諾北的傭兵團團長,赫赫有名的傭兵團『雷棘』(Thunderthorn)總聽過吧?」
「『雷棘』傭兵團團長就是現任的索里薩茨?」尼德睜大眼,「我不知道。我只拆看了給菲胡和基福的介紹信,您說過如果手頭資金拮据時可以投靠菲胡創辦的商會,他有提供盧恩之子金援,聽起來很實用,我就先去登門拜訪了。」然後差點沒在財大氣粗富麗堂皇的豪宅前嚇得半死。
「啊,是的,基福有寫信提到你去商城費寧找他們借宿。」安索斯微笑,「她說你待才沒幾天又匆匆跑了,擔心地問我說是不是他們哪裡冒犯到你。」
「她和菲胡兩人老是在我面前秀夫妻恩愛你濃我濃,我哪好意思久待!」尼德大肆抱怨。哪怕面對滿桌佳餚盛宴,在男女主人濃情蜜意地調情前也會讓賓客倒盡胃口啊!
安索斯毫無良心地放聲大笑。「他們昨日抵達,晚點用餐時記得再次道聲謝。」
「……只要他們不要在餐桌上再次玩互相餵食遊戲的話。」尼德臉色鐵青。
「基福與菲胡婚姻多年至今仍不減熱情是件好事。」安索斯不以為然。
「他們結婚多久了?」
「俗話說七年之癢,他們度過七個七年都還不見危機。」
「五十年!呃,他們沒生育兒女嗎?」
「你以為『菲胡森』商會這麼多分行是誰管理的?」安索斯反問。
「菲胡之子?他們不用菲胡原本的名字當後綴父名嗎?」
「冠上代表財富的菲胡盧恩之名,可不就成商會的活招牌啊。再說,你忘了守護符文奧吉茲的教訓嗎?」安索斯意有所指道。
也……也是啦。幾百年前某一任的守護符文奧吉茲曾試圖隱藏盧恩之子的身份,那時就連瓦京聯邦都還沒成立呢,他在三國用不同假名流浪,在諾北自稱「爾羅」(Eolh)、到史威登時改名「埃爾哈斯」(Elhaz)、直到丹瑪哈的王城前被揭穿身份才恢復盧恩之名「奧吉茲」(Algiz)。
…… 結果,演變成「爾羅」和「埃爾哈斯」成了不同地區守護符文的宗教戰爭。搞到最後當時的丹瑪哈王高舉有奧吉茲盧恩本人庇佑的旗幟,統一了西大陸,成立瓦京共主聯邦,宣布三個名字都是守護符文之名,才解決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正名戰爭。
和平只維持了半個世紀,史威登又發起獨立戰爭,即使丹瑪哈後來不得不承認史威登的新王權,兩國仍為了海域所有權及前朝割讓城市賠款問題而摩擦不斷。瓦京聯盟實質上只剩諾北—丹瑪哈聯合王國。
「諾北—丹瑪哈聯盟其實也名存實亡了。」安索斯說,「諾北十幾年前要了丹瑪哈一位王子擁立為王,成立了自己的王族,由公國升格為王國,意即要與丹瑪哈分家。畢竟當初,霍康一世提出的瓦京聯盟可是『共主聯邦』。既然不再共主,那諾北也名正言順獨立了。」
「嗚啊!政治好複雜……」尼德抱頭呻吟。
「還有更複雜的呢。」安索斯唏噓,指尖敲著桌面,「你以為這些年薩米迦德仗著有兀兒德長姊山脈當屏障事不關己,但他們檯面下已經加入戰局,顯然他們防備丹瑪哈一旦征服史威登後就會妄想也將東大陸統一稱帝。薩米迦德支援史威登,然而史威登內部……最近也不太平靜……」安索斯皺起眉頭。
「讓我猜猜,主和派跟主戰派?」
「真要是那樣還簡單了事呢。」安索斯揉著額頭,「還不如說是,兩個保王黨間的派系鬥爭。」
「對不起,安索斯,我沒聽懂。您剛剛說什麼,『兩個』保王黨?」尼德很迷茫,保皇黨還能有兩個?
「正是。舊王黨保的是史威登現在的國王貝武夫二世、從獨立戰爭時建立的貝瓦松王朝,然而貝武夫二世膝下無嗣,只有女兒,除非舊皇黨變更憲法,同意女性繼承權,讓瑪格妲公主登基為女王,否則王位後繼無人——新皇黨則提議與丹瑪哈議和、重入瓦京同盟,並學諾北一樣迎接一位丹瑪哈王子入主史威登,與公主聯姻,雖然延續舊王族血統,但免不了另闢新王朝……」
尼德忍不住舌尖的尖酸刻薄:「我可以問問,丹瑪哈的特產是王子嗎?」國王是生了多少兒子啊,多到王子可以隨便送人?
「丹瑪哈歷代的王都頗……風流成性。基本上他們沒有對外出征的時候,就是王子們在內戰爭奪王位。」安索斯聳聳肩,開始愁眉長嘆,「這其中麻煩的癥結點是……他們提議的王子,正好是這任剛覺醒的索威羅盧恩。」
「……再說一次?」
「丹瑪哈排行老三的王子,霍康十六世最寵愛的小兒子,是剛覺醒的太陽符文盧恩之子。」安索斯緩緩重複。「他是烏魯司的學生,烏魯司教導他盧恩符文時發現太陽符文在他身上覺醒。」
尼德啞口無言。太多混亂的資訊在腦海裡爆炸,他不知道該先質問哪一個問題。良久才吞吐出第一個念頭:
「所以他覺醒多久了,資歷比我淺對嗎?」
「你在意的重點是這個?」安索斯彎著嘴角,「今年剛覺醒的,大概有三個月吧?沒錯,是在史威登夏季議會提出人選後覺醒的,時間點非常巧合所以我有印象。怎麼?你難道沒感應到索威羅盧恩的覺醒嗎?」安索斯皺起眉頭,滿臉狐疑。
索威羅盧恩的覺醒?「沒有哇……要怎麼感應?」尼德茫然。
「在你使用或占卜到索威羅符文時,沒有感受到盧恩符文的力量變得更強烈、更活躍?」
「……完全沒有。真要說的話,還不如說突然消失、完全感覺不到了呢。」尼德突然憤慨地坐直身體,向安索斯大訴苦水:「您剛說三個月前?三個月前開始我的占卜頻頻失靈!索威羅不是代表南方首字母的符文嗎?我每次骰旅行方位都給我四面空白,害我差點在斯寇蒂么妹山脈的科歐納火山附近迷路。」
尼德心頭一緊。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偏要提到以火炬符文肯納茲起名的火山。
「……你說,每次都占卜失靈?」安索斯的表情也跟著嚴肅,一臉凝重。
「可不是嘛!我正想請教您這個問題呢。」尼德煩惱道。
「通常出現空白符文,代表你問的問題有不合理、不成立、不合邏輯,所以無法給與答案。像是問假設過去的問題。」
這些基礎觀念尼德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只問接下來旅行的方向這種很簡單的問題耶?」
「那就是選那條路都一樣的結果,隨你決定。或是你已經走錯了路,所以無法再指示你前進的方向?」安索斯語氣也不很肯定。
「我也問過是不是走錯了路該回頭,也給我四面空白啊!」尼德抗議。
「……那就奇怪了……」安索斯陷入苦思。
尼德歪頭思索,心底猛然一沉,他咬著下唇,猶豫很久,才掙扎開口:「……想當初,肯納茲覺醒時,我也沒有感受到火炬符文力量的變化。我原本以為是因為我自己資歷太淺,還無法掌握盧恩符文的魔法……現在看來,會不會也是因為我不是尼德符文親選的盧恩之子?只是被動地從老師繼承了符文……」
安索斯想了一想,搖了搖頭。「不。我在你身上可以感受到尼德符文的力量。尼德符文已經轉移到你身上沒有錯。當初遇見你時我很驚訝,因為我沒有感受到尼德的盧恩之子轉移的力量波動,但你現在確實繼承了尼德的盧恩符文力量。」
尼德皺眉,這個當年老師跟他說的不一樣啊。前代尼德當初撿到重傷的他後,第一件是是將那袋盧恩符文骨牌塞到他鼻尖前,下一秒又滿臉失望地說沒有反應啊可惜。
還是說,真的是在老師身故後,尼德符文才不得不認同他並轉移?尼德沉思。
「……或許真的是受到索威羅覺醒的影響?因為尼德和索威羅……嗯,相性也不是很合。」安索斯輕咳了一聲。
也是。太陽符文索威羅可是所有光明與成功的象徵,甚至比幸運與歡樂的符文溫裘還受更有人氣,與災厄符文根本成對比。索威羅符文會選擇集寵愛於一身的一國王子作為它的持有者,確實也很契合。
「——嘛,我還有另一個理論,但目前只是我的假說。也許盧恩占卜是叫你回來集會,那麼你問旅行相關的問題當然就無法回答了。」
那占卜結果大可直接提醒他要回集會所啊?又不是沒問過是不是有其它該尋找的目標。尼德仍然狐疑。對了,當時不是骰出了奇怪的組合?好像是什麼……溫裘、伊優瓦茲、來多、戴格茲?這四個組合起來也不像代表集會所啊。還不如用歐瑟拉呢,或是英雄符文英古。
尼德還在皺眉思索,安索斯已重新執起了筆,招手示意尼德靠近書桌上攤開的書誌、地圖、筆記到一半的紙張:上頭列了二十四個盧恩符文,有些符文畫了圓圈,像是什麼確認清單。
「這是今年會參加集會的清單。圓圈是現役的盧恩之子,有底線的是上次集會到這次期間覺醒的新符文。」
「我、肯納茲、索威羅……還有曼那茲、跟新的奧吉茲?一共五個?」後面兩位又是什麼時候覺醒的?
安索斯小心翼翼翻著那本破舊到快散開的書誌,「我翻了歷代安索斯留下來的紀錄進行統計。你知道以往每次集會新增的覺醒符文有多少嗎?平均不到不到一人。紀錄上最多單次集會新覺醒的符文也才三人。」
「所以今年創新紀錄?」
「不只,還突破了最多同時覺醒總數盧恩符文紀錄。」
「這兩個不是一樣的意思嗎?」尼德迷惑。
「不是每個盧恩符文都一直維持覺醒狀態啊。有新增、當然也有消亡的盧恩之子,所以從來加總起來從沒有二十四符文同時覺醒過的紀錄。今年集會是數量最多的一次。」
這倒是真的。尼德重新研究了一下紙條上的清單,心裡默數著人頭:安索斯、歐瑟拉、肯納茲、柏洛卡、菲胡、基福,認識的再加上自己共七個;烏魯司、索里薩茨、提瓦茲、索威羅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四個;剩下的奧吉茲、欸維茲、哈格拉爾、伊沙、結拉、拉古斯、曼那茲、佩索羅、來多、溫裘、伊優瓦茲,全都不認識。英古和戴格茲目前沒有任何記號,看來是盧恩之子從缺狀態。
「二十四個符文都出現會怎麼樣?」尼德問。
「『會有大事發生』。」
「……什麼大事呀!」您這不是廢話嗎?尼德沒好氣叫道。
「不知道呀!」安索斯兩手一攤,「殘留最早的安索斯手稿就這樣寫的啊。再者,從來沒有二十四個盧恩符文齊聚過。史無前例。」
聽到「史無前例」這四個字,尼德就明白安索斯為何一副工作狂熱模樣,身為歷史學家,能親眼見證史無前例的事件發生,不難理解有多使人激動與熱血沸騰。安德沃塔的大學者眼眸發出興奮的灼熱光芒,對著尼德輕聲低語:
「——今年的大集會是我繼承安索斯以來,最接近所有符文覺醒的一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