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隊隔日出發,歐瑟拉準備了豐盛的送行早宴,菲胡、基福籌備了所有他們能想到的物資,包含馬廄裡由欸維茲照料的馬匹身上所有鞍具,全數換新。
其它盧恩之子一同送行,或加入意見提供。
「糧食、水、醫療包、常用藥草……」柏洛卡扳著手指數道。
「採集瓶!」結拉提醒。
「小刀、指南針、打火石,還有什麼……噢對!繩索!啊,弓箭需要嗎?」基福扭頭朝向正在用餐的提瓦茲與奧吉茲大喊。
其它盧恩之子一同送行,或加入意見提供。
「糧食、水、醫療包、常用藥草……」柏洛卡扳著手指數道。
「採集瓶!」結拉提醒。
「小刀、指南針、打火石,還有什麼……噢對!繩索!啊,弓箭需要嗎?」基福扭頭朝向正在用餐的提瓦茲與奧吉茲大喊。
「備著吧。誰知道會不會派上用場?」曼那茲替正在進食的奧吉茲回話。
「睡袋?毛毯再一條好了……火藥呢?」菲胡也問。
「都備……為什麼你會有火藥?!」索里薩茨驚恐道。
「只要價格合理,沒有什麼是菲胡森商會買不到的東西!」菲胡與基福異口同聲。
索威羅眨著眼,坐在餐桌邊看著門口忙碌穿梭的人們,「那就是富饒盧恩之子菲胡?」索威羅指問。
尼德一臉沉痛放下抹到一半奶油的麵包。「那就是全大陸首富,娶了全大陸第一美女的首富。」
「……喔。」索威羅沉吟,目光若有所思。
「那個差一點就成了丹瑪哈王妃、你曾祖母的第一美女。」尼德徐徐提醒。
索威羅肅然起敬。「看來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不用懷疑,把『看來』兩字拿掉。」尼德沒好氣道。
索威羅又轉頭朝向他,「尼德哥哥?」
當這娃兒喊他哥哥時準沒好事。「什麼事?」尼德仰天長嘆,頓時希冀手中的飲品是酒而不是菲胡引進的什麼「咖啡」新玩意兒。
「能再教我一遍,索里薩茨和提瓦茲到底差異在哪裡?」金髮少年無辜地問。
尼德挑起一根眉,因為他確信自己從未教過索威羅這題答案,但看在這是學術問題,他姑且配合這小鬼頭演戲:「一個是雷之符文,一個是戰之符文。」
「這我知道哇!我的意思是,雷之符文和戰之符文都是戰鬥中常見的盧恩,到底兩者含義有什麼差異?」
「喔,你問的是這個?提瓦茲是勝利與榮耀,而雷之符文……其實是防禦或反擊。」
「反擊?」
「最好的防禦是什麼?」尼德反問。
索威羅一點就明:「進攻!」
尼德點頭。「第一代索里薩茨又稱雷之鐵匠,他平時只是個打鐵舖師傅,奧登教他將雷之符文刻印在他的鐵鎚上,當他們的村子被野獸襲擊時,雷之鐵匠毫不猶豫地舉起鎚子加入戰鬥,一鎚敲碎了野獸頭顱。所以,雷之符文不主動挑起戰爭,但一旦他所保護的對象被侵略,就會毫不猶豫進行反擊。同時,他也代表著『覺醒』,或著該說是『啟蒙』?原是鐵匠,卻開始成為戰士,類似新的……『突破』,對,用突破比較貼切:新的啟發、打破僵局的進展都算雷之符文的動力。同時它也代表強大的力量、雙面刃、武器或工具,可以傷害敵人但用得不好也會傷害到自己,所以要格外小心駕馭。」
「那烏魯司力量符文也跟戰鬥有關?」索威羅鍥而不捨追加更多問題。
「烏魯司的『力量』不是指肉體的『武力』,而是精神或意志上的力量……支配他人的『權力』,這種制度與權威上的無形力量,或是堅定的決心與毅力,這樣明白了嗎?」
索威羅慢騰騰歸納重點:「所以提瓦茲是身體上的力量,烏魯司是意志上的力量,而索里薩茨是強大的防禦反擊和保護……可是保護不是已經有奧吉茲了嗎?」
「奧吉茲就是更廣泛的守護和庇佑。不一定與戰鬥相關,所有祈求事情順利、平安、成功都可以使用奧吉茲。」
「成功和勝利是不是也能使用索威羅?」
「該怎麼說……不同面向?祈求不要有意外、阻礙或危險出現我會用奧吉茲,但如果事情註定會出現些不順利的障礙,用索威羅可以克服任何問題。不是祈求『沒有阻礙』,而是祈求『順利克服這個阻礙』。」尼德強調。
「那如果想用索威羅進行盧恩祝福,該怎麼說?」
「看你想祝福什麼啊,自己造句。」尼德用「這種小事也得問我」的狐疑眼神鄙視他。
索威羅點點頭,鼓起勇氣似深呼吸,他正色了表情,大步繞過桌子,在眾人灼灼目光下走向提瓦茲和索里薩茨。其實就追蹤及野外求生而言是身為傭兵的索里薩茨更有經驗,但考量雷之符文容易追隨勝者的傾向——還是改由提瓦茲出征。
「什麼事?」坐在一旁的索里薩茨凶神惡煞,史威登的軍人伸手制止了他的敵意,卻也不改冷淡的表情,對著丹瑪哈的王族頗為無禮地開口:「有何貴幹?」
「祝您武運昌隆,願索威羅照耀你身為戰士的生命榮光。」金髮少年認真地祝福。
提瓦茲驚訝地眨眼,隔了半晌才回神:「……謝謝。」
索威羅點點頭,他左右環顧四周,突然湊前,一手遮嘴用說著悄悄話的姿勢低語:「還有如有機會請幫我轉達瑪格妲公主,我覺得她要是繼承女王,能力絕對在我那兩王兄之上,跟王兄聯姻太浪費了。至於我……呃,我欣賞瑪格妲公主但她年齡上更像是我姊姊……您能理解吧?」他忐忑不安地仰望高大的軍人,表情純潔如初生的嬰孩。
尼德暗自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這孩子又在裝可憐騙取同情。不過顯然對提瓦茲很受用,因為下一秒他就聽見提瓦茲的回答:「我知道了。看來我得重新評估對你的評價。」
索威羅眼眸閃閃發亮,露出甜滋滋的傻笑。
「殿下,您在做什麼?」
烏魯司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讓金髮少年立刻換上另一幅表情,「吃早餐?替探索隊同胞們送行?」他佯裝天真地回答。
烏魯司怒視著小王子面前的史威登軍人與傭兵,「他們是敵國——」
咚!尼德用力扣下杯子打斷烏魯司的話語。「這裡沒有國籍之分。諾倫三姊妹山脈內的灰色地帶都是屬於命運之地。」他出聲警告。
「所以才叫灰色荒漠?」索威羅恍然領悟。
意見被無視讓烏魯司氣得渾身發顫,他強迫自己冷靜地深呼吸,「殿下,您玩夠了吧?」
烏魯司外表看似五、六十歲的老爺爺,與安索斯差不多年紀,卻截然不同的氣質,安索斯身為學院教育無數子弟的師長向來溫和耐心,而烏魯司專制嚴厲——然而此時此刻他竟一反常態,露出一副慈祥爺爺失望又痛心疾首的悲痛表情,讓尼德沒好氣地惡寒:
「得了,不會演戲就不要演,讓人看了只覺不倫不類。」
索威羅沒忍住躲回尼德身後噗哧一笑,索里薩茨更是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烏魯司漲紅了臉,假面的表情隨著青筋凸起而碎裂,他勃然大怒衝著尼德咆哮:
「據我所知,你也沒有受過任何學院教育,恐怕不夠資格擔任丹瑪哈一國王子的導師!」
空氣突然死寂。
索威羅抓著他背後衣袍的手緊了又緊,節奏焦急彷彿在思考反擊對策,然而他震驚地聽見尼德發出嗤笑:「您似乎誤會了什麼。」
金髮小王子瞠目結舌看著青年居然泰然自若,不動聲色撥開他的手起身,雙手揹在身後優雅站定,姿態輕鬆隨意卻穩定立場:「您似乎有個錯誤的認知,那就是您覺得您可以用您的身份地位或年齡資歷之類的……世俗價值來讓我感到……該怎麼說?震懾?威脅?」他漫不經心道。
他那絲毫不將烏魯司放在眼裡的模樣徹底激怒了對方,然而不等烏魯司開口,尼德又繼續搶白:「我很好奇,您都是這樣對待災厄符文?我那師傅還在世時,您也這樣態度跟他說話?他沒咒罵您狗血淋頭,撕爛您的名聲,詛咒您家族三代不得好死?喔您沒有家族,那他沒詛咒您侍奉的君主聽信小人讒言而懷疑您、您底下的僕人背叛出賣您的秘密、您所投資的生意都會因為天災和意外而失敗、或是您的馬車在路上都會車軸斷掉出事故?」
每說一句,尼德臉上愉悅的笑容越變越輕蔑,吐出的詛咒越發越惡毒,而周遭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後退,烏魯司臉上的血色也越加慘白。
索威羅打了個哆嗦,呼吸微微發顫,卻沒將目光從尼德臉上轉移。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尼德身為「災厄」符文殘酷無情的一面。
尼德發出冷笑,接著猛然揪住烏魯司的衣襟將他拉到臉前,換他衝著烏魯司發出咆哮:「我告訴你,我可是他媽的在那混帳老頭底下被磋磨過整整三年的學徒!你那些威嚇小把戲跟我師傅相比我都不屑一顧呢——我的話夠明白了嗎?」
烏魯司默默點頭。尼德又瞬間收回猙獰的表情,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明白就好。」
下一秒,在眾人驚呼與烏魯司的痛苦咕噥中,尼德一拳狠狠擊中老人的肚子,迫使對方彎腰跪倒在地。
「先聲明,我沒揍我那混帳師傅就是看在他是我師傅的份上我忍他,可是你呢,你又不是我師傅。」
他甩了甩手,啐了一聲也俯身,從躺在地上呻吟的烏魯司身上搜索出什麼東西,往背後扔出一個拋物線,索威羅反射性一把接住。是一串鑰匙。
「愣在這兒幹嘛,還不趁機去他房間搶回你的行李。」尼德沒好氣的聲音敲醒了他。
「……尼德哥哥,不對,尼德師傅好帥!」
索威羅崇拜的語氣宛如解除時間暫停的咒語,大廳內又瞬間人聲沸騰。
「哇哈哈哈幹得好啊小子我欣賞你!不愧是咱們埃登的血統!」哈格拉爾掛在二樓欄杆上捧腹大笑。
「尼德,如果我哪裡不小心冒犯到你,你可直接告訴我啊,菲胡森商會經不起你的記恨。」菲胡語重心長。
「天哪原來你這孩子還有這樣一面,瞧你平時乖巧禮貌的模樣,差點嚇死我了!」基福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尼德,有必要動粗嗎?你明知集會所內禁止——」結拉語氣不贊同。
「烏魯司屢犯在先,您有制止或懲處他的對策嗎?如果沒有,您的勸誡只是毫無效力的空口白話,結拉。」尼德截斷她的斥責,雖然口裡措辭禮貌,語氣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強硬。結拉抿直了唇,心有不甘地僵硬點頭。
「好了啦,結拉議長!比起這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吧,例如替我們搜索隊的同胞送行!」曼那茲笑著緩場,將結拉推向站在門口沉默的奧吉茲:「咱們薩米迦德代表的同胞要出發了。奧吉茲你可路上小心啊。」
奧吉茲只是點頭,沒有回話。要不是聽過他咕噥回應,尼德甚至懷疑他是否是個啞子。
結拉嘆息,但不再追究,而是對著奧吉茲、欸維茲、提瓦茲獻上嚴肅的盧恩祝福:「願結拉保佑你們此行有所收穫。」
尼德沒有給與任何送行祝福。身為災厄符文,沉默就是最好的祈福。他僅僅站在後方目送兩人走出集會所,一身騎裝的欸維茲已經在外牽著馬匹等候。
欸維茲微笑向送行的眾人點了點帽子敬禮,手中韁繩遞給兩位同伴,三人翻身上馬:「我們出發了。」他在啟動盧恩傳送魔法前最後大喊道。
搜索隊出發後,集會所呈現分裂的安靜。
歐瑟拉雖無奈,但也無法強求所有人和平共處,多數時間盧恩之子們不是躲在各自房間就是只與相同陣營的人群聚,大廳內滯留的時間與人數寥寥無幾。
尼德從佩索羅那兒要來不少埃登文獻,開始著手翻譯與整理。經過幾次學院派的討論後,索威羅已經能放心地與安索斯和佩索羅獨處,這會兒正被尼德趕去安索斯那學習盧恩基礎魔法,好讓尼德可以不被干擾地專心進行自己的研究。
他抓了抓瀏海,過長的髮絲時不時刺到眼令他煩躁嘖聲,影響他的專注力。他皺眉低頭看著手邊的筆記,腳邊則是滿是攤開佔據房間地板的資料,內容大多無關緊要的歷史小事,依照年代排列:幾年幾月誰誰誰出生受什麼盧恩之名祝福、幾年幾月大雪災來襲、幾年幾月與埃登的永恆之友來訪……。
偶爾提到祭祀儀式或埃登習俗的介紹,大多配合圖騰說明,尼德只得將翻譯好的筆記插入文獻書頁中,現在的他實在沒心力重新騰一次插畫,即使他對於母親繼承的文化感到相當好奇。
最後勉強找到幾段與創世與滅世神話相關的詩歌,也內容不斷重複,只有些微文字排列的順序造成歧義,反覆比對彙整後,尼德只得出兩大重點:
——世界之初,命運三姊妹看顧支撐世界的世界樹。奧登從世界樹交錯的枝葉形成的圖騰,獲得了盧恩符文的奧秘。盧恩魔法的力量太過強大,乃凡人無法掌握、這股足以創造與毀滅世界的力量,於是世界樹與森林被末日焚燒,只剩九根枝幹,組成命運之門,封印末日。
——當英雄降臨空白之地,他將窺見他的命運,他將掌握世界的命運,離開命運之地前將二十四把鑰匙打散人間,避免末日之門再次開啟。
看似相關,但時序卻不連貴。就如佩索羅所說的,這其實是個輪迴,不同的主詞,卻誤導著讀者以為兩段其實相同的時間點。然而這些內容實質上並沒有提供出更多的新線索。尼德揉著眼,總覺自己還是遺漏了什麼重要資訊。
門房敲響。 「尼德,我可以進來嗎?」
TBC.
「睡袋?毛毯再一條好了……火藥呢?」菲胡也問。
「都備……為什麼你會有火藥?!」索里薩茨驚恐道。
「只要價格合理,沒有什麼是菲胡森商會買不到的東西!」菲胡與基福異口同聲。
索威羅眨著眼,坐在餐桌邊看著門口忙碌穿梭的人們,「那就是富饒盧恩之子菲胡?」索威羅指問。
尼德一臉沉痛放下抹到一半奶油的麵包。「那就是全大陸首富,娶了全大陸第一美女的首富。」
「……喔。」索威羅沉吟,目光若有所思。
「那個差一點就成了丹瑪哈王妃、你曾祖母的第一美女。」尼德徐徐提醒。
索威羅肅然起敬。「看來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不用懷疑,把『看來』兩字拿掉。」尼德沒好氣道。
索威羅又轉頭朝向他,「尼德哥哥?」
當這娃兒喊他哥哥時準沒好事。「什麼事?」尼德仰天長嘆,頓時希冀手中的飲品是酒而不是菲胡引進的什麼「咖啡」新玩意兒。
「能再教我一遍,索里薩茨和提瓦茲到底差異在哪裡?」金髮少年無辜地問。
尼德挑起一根眉,因為他確信自己從未教過索威羅這題答案,但看在這是學術問題,他姑且配合這小鬼頭演戲:「一個是雷之符文,一個是戰之符文。」
「這我知道哇!我的意思是,雷之符文和戰之符文都是戰鬥中常見的盧恩,到底兩者含義有什麼差異?」
「喔,你問的是這個?提瓦茲是勝利與榮耀,而雷之符文……其實是防禦或反擊。」
「反擊?」
「最好的防禦是什麼?」尼德反問。
索威羅一點就明:「進攻!」
尼德點頭。「第一代索里薩茨又稱雷之鐵匠,他平時只是個打鐵舖師傅,奧登教他將雷之符文刻印在他的鐵鎚上,當他們的村子被野獸襲擊時,雷之鐵匠毫不猶豫地舉起鎚子加入戰鬥,一鎚敲碎了野獸頭顱。所以,雷之符文不主動挑起戰爭,但一旦他所保護的對象被侵略,就會毫不猶豫進行反擊。同時,他也代表著『覺醒』,或著該說是『啟蒙』?原是鐵匠,卻開始成為戰士,類似新的……『突破』,對,用突破比較貼切:新的啟發、打破僵局的進展都算雷之符文的動力。同時它也代表強大的力量、雙面刃、武器或工具,可以傷害敵人但用得不好也會傷害到自己,所以要格外小心駕馭。」
「那烏魯司力量符文也跟戰鬥有關?」索威羅鍥而不捨追加更多問題。
「烏魯司的『力量』不是指肉體的『武力』,而是精神或意志上的力量……支配他人的『權力』,這種制度與權威上的無形力量,或是堅定的決心與毅力,這樣明白了嗎?」
索威羅慢騰騰歸納重點:「所以提瓦茲是身體上的力量,烏魯司是意志上的力量,而索里薩茨是強大的防禦反擊和保護……可是保護不是已經有奧吉茲了嗎?」
「奧吉茲就是更廣泛的守護和庇佑。不一定與戰鬥相關,所有祈求事情順利、平安、成功都可以使用奧吉茲。」
「成功和勝利是不是也能使用索威羅?」
「該怎麼說……不同面向?祈求不要有意外、阻礙或危險出現我會用奧吉茲,但如果事情註定會出現些不順利的障礙,用索威羅可以克服任何問題。不是祈求『沒有阻礙』,而是祈求『順利克服這個阻礙』。」尼德強調。
「那如果想用索威羅進行盧恩祝福,該怎麼說?」
「看你想祝福什麼啊,自己造句。」尼德用「這種小事也得問我」的狐疑眼神鄙視他。
索威羅點點頭,鼓起勇氣似深呼吸,他正色了表情,大步繞過桌子,在眾人灼灼目光下走向提瓦茲和索里薩茨。其實就追蹤及野外求生而言是身為傭兵的索里薩茨更有經驗,但考量雷之符文容易追隨勝者的傾向——還是改由提瓦茲出征。
「什麼事?」坐在一旁的索里薩茨凶神惡煞,史威登的軍人伸手制止了他的敵意,卻也不改冷淡的表情,對著丹瑪哈的王族頗為無禮地開口:「有何貴幹?」
「祝您武運昌隆,願索威羅照耀你身為戰士的生命榮光。」金髮少年認真地祝福。
提瓦茲驚訝地眨眼,隔了半晌才回神:「……謝謝。」
索威羅點點頭,他左右環顧四周,突然湊前,一手遮嘴用說著悄悄話的姿勢低語:「還有如有機會請幫我轉達瑪格妲公主,我覺得她要是繼承女王,能力絕對在我那兩王兄之上,跟王兄聯姻太浪費了。至於我……呃,我欣賞瑪格妲公主但她年齡上更像是我姊姊……您能理解吧?」他忐忑不安地仰望高大的軍人,表情純潔如初生的嬰孩。
尼德暗自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這孩子又在裝可憐騙取同情。不過顯然對提瓦茲很受用,因為下一秒他就聽見提瓦茲的回答:「我知道了。看來我得重新評估對你的評價。」
索威羅眼眸閃閃發亮,露出甜滋滋的傻笑。
「殿下,您在做什麼?」
烏魯司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讓金髮少年立刻換上另一幅表情,「吃早餐?替探索隊同胞們送行?」他佯裝天真地回答。
烏魯司怒視著小王子面前的史威登軍人與傭兵,「他們是敵國——」
咚!尼德用力扣下杯子打斷烏魯司的話語。「這裡沒有國籍之分。諾倫三姊妹山脈內的灰色地帶都是屬於命運之地。」他出聲警告。
「所以才叫灰色荒漠?」索威羅恍然領悟。
意見被無視讓烏魯司氣得渾身發顫,他強迫自己冷靜地深呼吸,「殿下,您玩夠了吧?」
烏魯司外表看似五、六十歲的老爺爺,與安索斯差不多年紀,卻截然不同的氣質,安索斯身為學院教育無數子弟的師長向來溫和耐心,而烏魯司專制嚴厲——然而此時此刻他竟一反常態,露出一副慈祥爺爺失望又痛心疾首的悲痛表情,讓尼德沒好氣地惡寒:
「得了,不會演戲就不要演,讓人看了只覺不倫不類。」
索威羅沒忍住躲回尼德身後噗哧一笑,索里薩茨更是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烏魯司漲紅了臉,假面的表情隨著青筋凸起而碎裂,他勃然大怒衝著尼德咆哮:
「據我所知,你也沒有受過任何學院教育,恐怕不夠資格擔任丹瑪哈一國王子的導師!」
空氣突然死寂。
索威羅抓著他背後衣袍的手緊了又緊,節奏焦急彷彿在思考反擊對策,然而他震驚地聽見尼德發出嗤笑:「您似乎誤會了什麼。」
金髮小王子瞠目結舌看著青年居然泰然自若,不動聲色撥開他的手起身,雙手揹在身後優雅站定,姿態輕鬆隨意卻穩定立場:「您似乎有個錯誤的認知,那就是您覺得您可以用您的身份地位或年齡資歷之類的……世俗價值來讓我感到……該怎麼說?震懾?威脅?」他漫不經心道。
他那絲毫不將烏魯司放在眼裡的模樣徹底激怒了對方,然而不等烏魯司開口,尼德又繼續搶白:「我很好奇,您都是這樣對待災厄符文?我那師傅還在世時,您也這樣態度跟他說話?他沒咒罵您狗血淋頭,撕爛您的名聲,詛咒您家族三代不得好死?喔您沒有家族,那他沒詛咒您侍奉的君主聽信小人讒言而懷疑您、您底下的僕人背叛出賣您的秘密、您所投資的生意都會因為天災和意外而失敗、或是您的馬車在路上都會車軸斷掉出事故?」
每說一句,尼德臉上愉悅的笑容越變越輕蔑,吐出的詛咒越發越惡毒,而周遭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後退,烏魯司臉上的血色也越加慘白。
索威羅打了個哆嗦,呼吸微微發顫,卻沒將目光從尼德臉上轉移。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尼德身為「災厄」符文殘酷無情的一面。
尼德發出冷笑,接著猛然揪住烏魯司的衣襟將他拉到臉前,換他衝著烏魯司發出咆哮:「我告訴你,我可是他媽的在那混帳老頭底下被磋磨過整整三年的學徒!你那些威嚇小把戲跟我師傅相比我都不屑一顧呢——我的話夠明白了嗎?」
烏魯司默默點頭。尼德又瞬間收回猙獰的表情,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明白就好。」
下一秒,在眾人驚呼與烏魯司的痛苦咕噥中,尼德一拳狠狠擊中老人的肚子,迫使對方彎腰跪倒在地。
「先聲明,我沒揍我那混帳師傅就是看在他是我師傅的份上我忍他,可是你呢,你又不是我師傅。」
他甩了甩手,啐了一聲也俯身,從躺在地上呻吟的烏魯司身上搜索出什麼東西,往背後扔出一個拋物線,索威羅反射性一把接住。是一串鑰匙。
「愣在這兒幹嘛,還不趁機去他房間搶回你的行李。」尼德沒好氣的聲音敲醒了他。
「……尼德哥哥,不對,尼德師傅好帥!」
索威羅崇拜的語氣宛如解除時間暫停的咒語,大廳內又瞬間人聲沸騰。
「哇哈哈哈幹得好啊小子我欣賞你!不愧是咱們埃登的血統!」哈格拉爾掛在二樓欄杆上捧腹大笑。
「尼德,如果我哪裡不小心冒犯到你,你可直接告訴我啊,菲胡森商會經不起你的記恨。」菲胡語重心長。
「天哪原來你這孩子還有這樣一面,瞧你平時乖巧禮貌的模樣,差點嚇死我了!」基福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尼德,有必要動粗嗎?你明知集會所內禁止——」結拉語氣不贊同。
「烏魯司屢犯在先,您有制止或懲處他的對策嗎?如果沒有,您的勸誡只是毫無效力的空口白話,結拉。」尼德截斷她的斥責,雖然口裡措辭禮貌,語氣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強硬。結拉抿直了唇,心有不甘地僵硬點頭。
「好了啦,結拉議長!比起這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吧,例如替我們搜索隊的同胞送行!」曼那茲笑著緩場,將結拉推向站在門口沉默的奧吉茲:「咱們薩米迦德代表的同胞要出發了。奧吉茲你可路上小心啊。」
奧吉茲只是點頭,沒有回話。要不是聽過他咕噥回應,尼德甚至懷疑他是否是個啞子。
結拉嘆息,但不再追究,而是對著奧吉茲、欸維茲、提瓦茲獻上嚴肅的盧恩祝福:「願結拉保佑你們此行有所收穫。」
尼德沒有給與任何送行祝福。身為災厄符文,沉默就是最好的祈福。他僅僅站在後方目送兩人走出集會所,一身騎裝的欸維茲已經在外牽著馬匹等候。
欸維茲微笑向送行的眾人點了點帽子敬禮,手中韁繩遞給兩位同伴,三人翻身上馬:「我們出發了。」他在啟動盧恩傳送魔法前最後大喊道。
搜索隊出發後,集會所呈現分裂的安靜。
歐瑟拉雖無奈,但也無法強求所有人和平共處,多數時間盧恩之子們不是躲在各自房間就是只與相同陣營的人群聚,大廳內滯留的時間與人數寥寥無幾。
尼德從佩索羅那兒要來不少埃登文獻,開始著手翻譯與整理。經過幾次學院派的討論後,索威羅已經能放心地與安索斯和佩索羅獨處,這會兒正被尼德趕去安索斯那學習盧恩基礎魔法,好讓尼德可以不被干擾地專心進行自己的研究。
他抓了抓瀏海,過長的髮絲時不時刺到眼令他煩躁嘖聲,影響他的專注力。他皺眉低頭看著手邊的筆記,腳邊則是滿是攤開佔據房間地板的資料,內容大多無關緊要的歷史小事,依照年代排列:幾年幾月誰誰誰出生受什麼盧恩之名祝福、幾年幾月大雪災來襲、幾年幾月與埃登的永恆之友來訪……。
偶爾提到祭祀儀式或埃登習俗的介紹,大多配合圖騰說明,尼德只得將翻譯好的筆記插入文獻書頁中,現在的他實在沒心力重新騰一次插畫,即使他對於母親繼承的文化感到相當好奇。
最後勉強找到幾段與創世與滅世神話相關的詩歌,也內容不斷重複,只有些微文字排列的順序造成歧義,反覆比對彙整後,尼德只得出兩大重點:
——世界之初,命運三姊妹看顧支撐世界的世界樹。奧登從世界樹交錯的枝葉形成的圖騰,獲得了盧恩符文的奧秘。盧恩魔法的力量太過強大,乃凡人無法掌握、這股足以創造與毀滅世界的力量,於是世界樹與森林被末日焚燒,只剩九根枝幹,組成命運之門,封印末日。
——當英雄降臨空白之地,他將窺見他的命運,他將掌握世界的命運,離開命運之地前將二十四把鑰匙打散人間,避免末日之門再次開啟。
看似相關,但時序卻不連貴。就如佩索羅所說的,這其實是個輪迴,不同的主詞,卻誤導著讀者以為兩段其實相同的時間點。然而這些內容實質上並沒有提供出更多的新線索。尼德揉著眼,總覺自己還是遺漏了什麼重要資訊。
門房敲響。 「尼德,我可以進來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