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
這就是集會所重新映入眼簾後,尼德森腦海裡剩下的唯一印象。
盧恩的神聖殿堂似經歷了百年洪流的摧毀,成了斷壁殘垣的廢墟。高聳傾斜的三角屋頂消失半面,燒毀的屋脊洞口裸露出焦黑斷裂的骨架,仍飄散著刺鼻難聞的煙味,分不清是火燒或是雷擊的痕跡。
沒有傾塌的另一邊,則被一根根尖銳的冰錐貫穿突破;不少二樓窗口玻璃破碎,詭異的枝椏與樹根自破損的牆壁交錯叢生,化為支撐危牆重量的臨時梁柱,彷彿整個集會所的原木建材起死回生長出新芽,變形成一個畸形歪斜的巨型樹屋。
原先環繞集會所的濃郁盧恩力量也殘破不堪,只剩空蕩蕩的失落感……歐瑟拉的結界被打破了。
即使已在占卜幻象中瞥見過結果,但實際目睹時仍毫無真實感。過往對於集會所的記憶全被眼前的畫面推翻顛覆——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就是集會所重新映入眼簾後,尼德森腦海裡剩下的唯一印象。
盧恩的神聖殿堂似經歷了百年洪流的摧毀,成了斷壁殘垣的廢墟。高聳傾斜的三角屋頂消失半面,燒毀的屋脊洞口裸露出焦黑斷裂的骨架,仍飄散著刺鼻難聞的煙味,分不清是火燒或是雷擊的痕跡。
沒有傾塌的另一邊,則被一根根尖銳的冰錐貫穿突破;不少二樓窗口玻璃破碎,詭異的枝椏與樹根自破損的牆壁交錯叢生,化為支撐危牆重量的臨時梁柱,彷彿整個集會所的原木建材起死回生長出新芽,變形成一個畸形歪斜的巨型樹屋。
原先環繞集會所的濃郁盧恩力量也殘破不堪,只剩空蕩蕩的失落感……歐瑟拉的結界被打破了。
即使已在占卜幻象中瞥見過結果,但實際目睹時仍毫無真實感。過往對於集會所的記憶全被眼前的畫面推翻顛覆——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尼德森艱難移動步伐,一手搭在匕首上、另一手指尖描繪著盧恩咒語,準備隨時反擊。他小心翼翼接近集會所——大廳的雙拉大門慘遭爆破,已卸下一片,另一片不知所蹤;牆面散佈刀劍武器砍入的缺口,偶爾還沾染疑似血跡的不知名暗紅。
他踩著試探的腳步踏入門戶大開的大廳——然而剛跨越門檻的腳跟立刻僵硬麻痺。
作為宴會與會議的大長桌上橫躺著數具披著白布的人形。
一、二、三、四。他們又折損了四個同胞。
「誰——尼德森?」一道呼喚將他從暈眩中震醒。
「……佩索羅。」
尼德森低語,緊接著發現自己籠罩在佩索羅的擁抱裡。
「奧登在上!幸好你沒事。」佩索羅啞聲道,肩膀微顫,「如果連你也出事,我不知該怎麼跟老師交代……」
老師。尼德森的心臟隨著揪住佩索羅後袍的手指倏然收緊,「佩索羅,安索斯他真的……?」他語氣恐懼。
佩索羅沉痛點頭,鏡框下的眼圈暗黑浮腫,雙眸也佈滿哀戚的血絲,眉角一夕之間生出皺紋,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幾個年歲,他看向停靈在桌面上的遺體之一。「安索斯已經走入歷史了。」他輕聲哀悼。
尼德森搖搖欲墜。「還有誰?剩下三個……剩下兩個是誰?」他艱澀道。
「結拉。菲胡。還有烏魯司。」
菲胡。老天!連菲胡也……那基福她……等等,三個?尼德森猛然意識到什麼,他抬起頭,屏住呼吸,胸口心跳飛快。「可、可是你說——?」他結巴乞問。
「索威羅還活著。」
尼德森心中微弱的一線希望還來不及星火燎原成狂喜,便被佩索羅接下來的語帶悲涼徹底澆熄,「但是也只是暫時。」
尼德森一顆心如墜冰窖。
「伊沙的凍結……沒有尼德的『生存』和其它盧恩的輔佐搭配,也無法治癒他的重傷,只能苟延殘喘最後一口氣。」
「柏洛卡呢?!」尼德森嘶喊。
佩索羅苦笑。「柏洛卡也在傷員清單裡,自身難保。」
「那肯納茲——」
「尼德森。」佩索羅打斷,他的聲音輕柔,悲哀,卻似重複一個既定事實,無法反駁與改變。「伊沙能『停留』的時間不多了。」
尼德森啞口無言。他喉嚨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睜大眼,看著佩索羅向他擠出一個難過的微笑。
「去吧。」佩索羅輕聲道,「他在等你,做最後的告別。」
尼德森麻木站在房門前,凝視著眼前的門板。木板上的太陽符文刻痕角度歪斜,卻稜線筆直,似一道閃電。
他踩著試探的腳步踏入門戶大開的大廳——然而剛跨越門檻的腳跟立刻僵硬麻痺。
作為宴會與會議的大長桌上橫躺著數具披著白布的人形。
一、二、三、四。他們又折損了四個同胞。
「誰——尼德森?」一道呼喚將他從暈眩中震醒。
「……佩索羅。」
尼德森低語,緊接著發現自己籠罩在佩索羅的擁抱裡。
「奧登在上!幸好你沒事。」佩索羅啞聲道,肩膀微顫,「如果連你也出事,我不知該怎麼跟老師交代……」
老師。尼德森的心臟隨著揪住佩索羅後袍的手指倏然收緊,「佩索羅,安索斯他真的……?」他語氣恐懼。
佩索羅沉痛點頭,鏡框下的眼圈暗黑浮腫,雙眸也佈滿哀戚的血絲,眉角一夕之間生出皺紋,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幾個年歲,他看向停靈在桌面上的遺體之一。「安索斯已經走入歷史了。」他輕聲哀悼。
尼德森搖搖欲墜。「還有誰?剩下三個……剩下兩個是誰?」他艱澀道。
「結拉。菲胡。還有烏魯司。」
菲胡。老天!連菲胡也……那基福她……等等,三個?尼德森猛然意識到什麼,他抬起頭,屏住呼吸,胸口心跳飛快。「可、可是你說——?」他結巴乞問。
「索威羅還活著。」
尼德森心中微弱的一線希望還來不及星火燎原成狂喜,便被佩索羅接下來的語帶悲涼徹底澆熄,「但是也只是暫時。」
尼德森一顆心如墜冰窖。
「伊沙的凍結……沒有尼德的『生存』和其它盧恩的輔佐搭配,也無法治癒他的重傷,只能苟延殘喘最後一口氣。」
「柏洛卡呢?!」尼德森嘶喊。
佩索羅苦笑。「柏洛卡也在傷員清單裡,自身難保。」
「那肯納茲——」
「尼德森。」佩索羅打斷,他的聲音輕柔,悲哀,卻似重複一個既定事實,無法反駁與改變。「伊沙能『停留』的時間不多了。」
尼德森啞口無言。他喉嚨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睜大眼,看著佩索羅向他擠出一個難過的微笑。
「去吧。」佩索羅輕聲道,「他在等你,做最後的告別。」
尼德森麻木站在房門前,凝視著眼前的門板。木板上的太陽符文刻痕角度歪斜,卻稜線筆直,似一道閃電。
ᛋ
他不知佇立在門前多久,才抬起毫無知覺的手,貼在門把上,立刻感受到一陣寒氣,自厚重的木門後穿透掌心。
他用顫抖的手微微施力,推開了未上鎖的房門。
屋內的寒氣顯然來自於坐在床邊充當看護士的伊沙。尼德森知道自己應該驚訝,但他仍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回頭望向他的伊沙臉上一如往常不帶任何表情,但尼德森這次卻讀懂了她的情緒。
埃登族的女子無聲起身,讓出了椅子。「……抱歉。」尼德森與她擦肩而過時,聽見她幾乎輕不可聞的耳語:「我們辜負了你的託付。」
尼德森沒有回話。他的目光低垂,俯視著病床上毫無血色的金髮少年,蒼白的身影如此單薄,失去往日的活力與光彩,「索威羅。」他輕喊。
「……師傅,」索威羅虛弱地揚起雙眼,蔚藍青空不復清澈,渾濁不清,「你回來了……」
「嗯。」尼德森低聲應道。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重複道:「我回來了。」
呵。索威羅微微揚起一抹淺笑,卻哆嗦呼出一口寒氣,牙關開始打顫,「我……冷……」
「那是因為伊沙盧恩的關係。我現在就幫你止傷。先別說話。」
尼德本命的盧恩力量僅凝聚一瞬,便從指尖消散沉寂。
犧牲。無可避免。放棄。
——該死!
尼德森無力地閉上眼。諾倫三姊妹啊,這就是盧恩的旨意?他心有不甘。所謂命運真的無法違背、無從扭轉嗎?
「師傅……尼德……不,尼德森?原諒我……」索威羅吃力握住他的手腕,艱難開口,「我曾懷疑你。」
「懷疑我什麼?」尼德森睜眼失笑。
「審判的時候……我有一瞬間,動搖了。」
我以為你是兇手。尼德森聽見少年坦承的呢喃。
「……我原諒你。再說,你最後相信了我不是嗎?」尼德森坐在床邊擠出安慰。然而索威羅卻置若罔聞。他的視線穿透尼德森,神遊在遙遠處。
「烏魯司他掩護了我……」
他茫然開口,眼神迷離渙散,「第一刀他用背檔在我面前,把我護在身下,他在斷氣前交代我快逃……可是他太重了,我推不開……」索威羅眨著淚眼,「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只是把我當棋子……」他的語氣脆弱無助。
「烏魯司宰相位高權重,反而壓制王權,但也無人能質疑他對丹瑪哈的忠誠。」尼德森回答。
「他……殺死烏魯司的人……也就是殺死安索斯和菲胡的那個人……就是你的師傅對吧?我聽見烏魯司叫他『尼德』……」索威羅斷斷續續道,「我用你給我的匕首刺了那個人一刀,但他沒死……只是冷笑著說……『連瞄準要害都不會?你比當年你師傅還不如』……然後他搶走了你的匕首……插進我的胸口。」
尼德森感到作嘔。胸口當年被盜賊貫穿的傷處也跟著隱隱發疼。師傅,你連這麼年幼的孩子也不放過?
「我不想回丹瑪哈。你答應過我要帶我旅行的。」他蜷縮一團,在尼德森胸懷裡瑟瑟發抖,「你可以……叫一聲我的名字嗎?不是索威羅、不是王子殿下,我真正的名字……」他顫抖著手指舉起脖子上的太陽墜鍊。
他用顫抖的手微微施力,推開了未上鎖的房門。
屋內的寒氣顯然來自於坐在床邊充當看護士的伊沙。尼德森知道自己應該驚訝,但他仍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回頭望向他的伊沙臉上一如往常不帶任何表情,但尼德森這次卻讀懂了她的情緒。
埃登族的女子無聲起身,讓出了椅子。「……抱歉。」尼德森與她擦肩而過時,聽見她幾乎輕不可聞的耳語:「我們辜負了你的託付。」
尼德森沒有回話。他的目光低垂,俯視著病床上毫無血色的金髮少年,蒼白的身影如此單薄,失去往日的活力與光彩,「索威羅。」他輕喊。
「……師傅,」索威羅虛弱地揚起雙眼,蔚藍青空不復清澈,渾濁不清,「你回來了……」
「嗯。」尼德森低聲應道。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重複道:「我回來了。」
呵。索威羅微微揚起一抹淺笑,卻哆嗦呼出一口寒氣,牙關開始打顫,「我……冷……」
「那是因為伊沙盧恩的關係。我現在就幫你止傷。先別說話。」
尼德本命的盧恩力量僅凝聚一瞬,便從指尖消散沉寂。
犧牲。無可避免。放棄。
——該死!
尼德森無力地閉上眼。諾倫三姊妹啊,這就是盧恩的旨意?他心有不甘。所謂命運真的無法違背、無從扭轉嗎?
「師傅……尼德……不,尼德森?原諒我……」索威羅吃力握住他的手腕,艱難開口,「我曾懷疑你。」
「懷疑我什麼?」尼德森睜眼失笑。
「審判的時候……我有一瞬間,動搖了。」
我以為你是兇手。尼德森聽見少年坦承的呢喃。
「……我原諒你。再說,你最後相信了我不是嗎?」尼德森坐在床邊擠出安慰。然而索威羅卻置若罔聞。他的視線穿透尼德森,神遊在遙遠處。
「烏魯司他掩護了我……」
他茫然開口,眼神迷離渙散,「第一刀他用背檔在我面前,把我護在身下,他在斷氣前交代我快逃……可是他太重了,我推不開……」索威羅眨著淚眼,「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只是把我當棋子……」他的語氣脆弱無助。
「烏魯司宰相位高權重,反而壓制王權,但也無人能質疑他對丹瑪哈的忠誠。」尼德森回答。
「他……殺死烏魯司的人……也就是殺死安索斯和菲胡的那個人……就是你的師傅對吧?我聽見烏魯司叫他『尼德』……」索威羅斷斷續續道,「我用你給我的匕首刺了那個人一刀,但他沒死……只是冷笑著說……『連瞄準要害都不會?你比當年你師傅還不如』……然後他搶走了你的匕首……插進我的胸口。」
尼德森感到作嘔。胸口當年被盜賊貫穿的傷處也跟著隱隱發疼。師傅,你連這麼年幼的孩子也不放過?
「我不想回丹瑪哈。你答應過我要帶我旅行的。」他蜷縮一團,在尼德森胸懷裡瑟瑟發抖,「你可以……叫一聲我的名字嗎?不是索威羅、不是王子殿下,我真正的名字……」他顫抖著手指舉起脖子上的太陽墜鍊。
ᛋᛁᚷᛖᛚ
尼德森沉默地握住少年的手指,接過儼然已經失去本命符文的項鍊,擦過掌心的指背冰涼,沒有溫度。
他俯下身,撥開索威羅的金髮,湊在少年的耳邊,蠕動雙唇耳語出另一個名字。
「——我的名字。」尼德森悄聲低語,「禮尚往來。作為交換……我也得告訴你我的本名才是。」
得到意外答案的索威羅微微睜大了眼睛,眉眼一彎,笑了出來。他無聲唇語著尼德森告訴他的名字,心滿意足地點頭。
「謝謝你……哥哥。」
他懷裡的少年釋然一笑,闔上睡眼陷入永遠的夢境。
尼德森如同一尊雕像靜止不動,沉默不語。
他垂下頭,握緊手中的太陽項鍊,光芒萬丈的輪廓刺入掌心,他一邊感受著金屬冰冷的觸感,一邊在心裏默唸出誓言。
我答應你。西格爾(Sigel)。
你的名將永不西沉,直到新的太陽升起,永晝再次降臨,你也會是永遠日不落的少年。
——我用我母親賜予我的出生名,向你立誓。
安索斯的表情看起來意外安詳。
覆蓋白布的索威羅最終移靈至安索斯與烏魯司之間的空位。尼德森親自將學徒的遺體抱下樓,將少年的雙手交疊胸口,覆上白布,接著渾渾噩噩站在陳列一排遺體的長桌前發愣。
他緩緩轉頭,木然表情,毫無預警地伸手扯下安索斯臉上的裹屍布。
「孩子?你在做什麼——」
他沒理會身後伊優瓦茲的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長凳上,額頭貼在堅硬的木頭桌面,捏住桌緣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原諒我,安索斯。」
尼德森的視線瞬間一片模糊,眼眶湧出濕熱,喉間不由自主地脫落一連串啜泣。滴答。地面上砸落一灘水珠。
至始至終,安索斯才是那個真正將他當成學徒教導的導師!是安索斯傳授了他畢生所學、在他無依無靠時無私分享所有資源,又引導他獨當一面、展翅高飛……卻永遠在他需要支援時給予支持和依靠……
而他卻從未呼喊過一聲安索斯應得的頭銜。
只因他不想再遭受一次失望。與其之後又像隻不被需要的寵物慘遭遺棄,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線。所以他一直拒絕接受安索斯的好意,不肯相信自己的好運……甚至卑鄙地說服自己,是他自己資質欠缺,不配成為安索斯的學徒。
——然而正因為尼德森的私心,讓安索斯喪命於那不配被稱為師傅的男人之手!
「我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愚鈍學生,我竟然到現在才發覺,誰才是我真正該感激、值得我尊敬的恩師!」
尼德森發出歇斯底里的咯咯狂笑,理智與淚水全面崩潰。他曾以為自己的眼淚在母親葬禮上完全流乾,就連誤以為師傅自我了斷時也不曾落淚——直到他終於發現矇在鼓裡的真相,卻為時已晚。
「還請您原諒我又姍姍來遲,安索斯——老師。」
他掩面啜泣。嘶啞悲鳴如隻受傷的幼獸,彷彿回到十三歲那年驟然成為孤兒,徬徨無助。
六年前他喪母。三年前他被師傅拋棄。
而現在,他又失去了安索斯。
一隻手撫上他的肩膀,「老師不曾責怪你。」佩索羅輕聲說道,「雖然你不曾在安德沃塔學院正式入學……但其實他已經將你的學籍登記在他名下了。」佩索羅對著一臉震驚的學弟微笑,「他在你環遊大陸時就曾對我說過,雖然你缺乏學術基礎知識,但你是他指點過的學生中思路與他最接近的一位,要我這個學長日後多幫忙看照。」
「我讓他失望了。」尼德森絕望低語。
「不,正好相反。你讓他驕傲。」
這次出聲回答他的是伊優瓦茲,「這不是你的錯,孩子。如果真要說是誰的錯,那也會是尼德——你的師傅,而不是你。」
尼德森扭頭抹去臉上濕意。
「我很慶幸你沒事。」伊優瓦茲說,「他們其實是衝著你來的。是我誤判了局勢——我只考量到掩護你去取回空白符文,卻沒預料到曼那茲會趁機將你重傷昏迷的假消息洩漏出去,明明知道集會所內部有叛徒……是我們大意了。」埃登的長者搖頭自責道。
「曼那茲?」尼德森語氣一冷。
「曼那茲。」伊優瓦茲點頭,「是他發動叛變,刺殺了結拉,裏應外合開啟連結傳送陣,引來了你師傅還有那些犯罪集團的人手……他們是想趁你失去戰力時搶奪你身上聚集的所有符文。」
「師傅就算了,陌生人應該無法傳送到——」
「你忘了欸維茲本命在他們手上。有神駒盧恩就能抵達任何目的地。」佩索羅苦澀提醒。
尼德森閉上眼睛。曼那茲。他早該知道的。他的挑撥離間不只是本性,而是企圖製造盧恩之子們的內部分裂。
他刺殺了結拉,想必不滿薩米迦德議長的政權許久,可他明明身為最年輕的市長及下屆議長候選人,為何要自毀大好前程與聲望,謀逆這場政變?
……薩米迦德號稱自由繁榮,然而也有幾個貧民窟城邦。
——我真的沒加入他們任何的人口拐賣或貧民窟裡的非法交易,真的!
原來如此。尼德森冷笑。有誰會想得到,薩米迦德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市長,其實是犯罪集團的幕後首腦?
說到薩米迦德……
「奧吉茲呢?他也是共犯?」他與曼那茲關係密切,不可能毫無察覺。
「是。不過,他在最後一刻與曼那茲決裂……是他先與曼那茲拔劍相向引發騷動,才讓我們察覺到有敵人入侵。」
「他也逃了?」尼德森尖銳質問。
「……不,索里薩茨和甦醒的提瓦茲加入戰局制服了他,曼那茲趁亂逃溜了,但奧吉茲主動繳械投降。他現在被羈押中。」
尼德森睜開眼睛。那雙灰綠瞳孔如今翻騰著災厄的怒火。
「那個叛徒在哪?帶我去見他。」
TBC.
他俯下身,撥開索威羅的金髮,湊在少年的耳邊,蠕動雙唇耳語出另一個名字。
「——我的名字。」尼德森悄聲低語,「禮尚往來。作為交換……我也得告訴你我的本名才是。」
得到意外答案的索威羅微微睜大了眼睛,眉眼一彎,笑了出來。他無聲唇語著尼德森告訴他的名字,心滿意足地點頭。
「謝謝你……哥哥。」
他懷裡的少年釋然一笑,闔上睡眼陷入永遠的夢境。
尼德森如同一尊雕像靜止不動,沉默不語。
他垂下頭,握緊手中的太陽項鍊,光芒萬丈的輪廓刺入掌心,他一邊感受著金屬冰冷的觸感,一邊在心裏默唸出誓言。
我答應你。西格爾(Sigel)。
你的名將永不西沉,直到新的太陽升起,永晝再次降臨,你也會是永遠日不落的少年。
——我用我母親賜予我的出生名,向你立誓。
安索斯的表情看起來意外安詳。
覆蓋白布的索威羅最終移靈至安索斯與烏魯司之間的空位。尼德森親自將學徒的遺體抱下樓,將少年的雙手交疊胸口,覆上白布,接著渾渾噩噩站在陳列一排遺體的長桌前發愣。
他緩緩轉頭,木然表情,毫無預警地伸手扯下安索斯臉上的裹屍布。
「孩子?你在做什麼——」
他沒理會身後伊優瓦茲的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長凳上,額頭貼在堅硬的木頭桌面,捏住桌緣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原諒我,安索斯。」
尼德森的視線瞬間一片模糊,眼眶湧出濕熱,喉間不由自主地脫落一連串啜泣。滴答。地面上砸落一灘水珠。
至始至終,安索斯才是那個真正將他當成學徒教導的導師!是安索斯傳授了他畢生所學、在他無依無靠時無私分享所有資源,又引導他獨當一面、展翅高飛……卻永遠在他需要支援時給予支持和依靠……
而他卻從未呼喊過一聲安索斯應得的頭銜。
只因他不想再遭受一次失望。與其之後又像隻不被需要的寵物慘遭遺棄,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線。所以他一直拒絕接受安索斯的好意,不肯相信自己的好運……甚至卑鄙地說服自己,是他自己資質欠缺,不配成為安索斯的學徒。
——然而正因為尼德森的私心,讓安索斯喪命於那不配被稱為師傅的男人之手!
「我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愚鈍學生,我竟然到現在才發覺,誰才是我真正該感激、值得我尊敬的恩師!」
尼德森發出歇斯底里的咯咯狂笑,理智與淚水全面崩潰。他曾以為自己的眼淚在母親葬禮上完全流乾,就連誤以為師傅自我了斷時也不曾落淚——直到他終於發現矇在鼓裡的真相,卻為時已晚。
「還請您原諒我又姍姍來遲,安索斯——老師。」
他掩面啜泣。嘶啞悲鳴如隻受傷的幼獸,彷彿回到十三歲那年驟然成為孤兒,徬徨無助。
六年前他喪母。三年前他被師傅拋棄。
而現在,他又失去了安索斯。
一隻手撫上他的肩膀,「老師不曾責怪你。」佩索羅輕聲說道,「雖然你不曾在安德沃塔學院正式入學……但其實他已經將你的學籍登記在他名下了。」佩索羅對著一臉震驚的學弟微笑,「他在你環遊大陸時就曾對我說過,雖然你缺乏學術基礎知識,但你是他指點過的學生中思路與他最接近的一位,要我這個學長日後多幫忙看照。」
「我讓他失望了。」尼德森絕望低語。
「不,正好相反。你讓他驕傲。」
這次出聲回答他的是伊優瓦茲,「這不是你的錯,孩子。如果真要說是誰的錯,那也會是尼德——你的師傅,而不是你。」
尼德森扭頭抹去臉上濕意。
「我很慶幸你沒事。」伊優瓦茲說,「他們其實是衝著你來的。是我誤判了局勢——我只考量到掩護你去取回空白符文,卻沒預料到曼那茲會趁機將你重傷昏迷的假消息洩漏出去,明明知道集會所內部有叛徒……是我們大意了。」埃登的長者搖頭自責道。
「曼那茲?」尼德森語氣一冷。
「曼那茲。」伊優瓦茲點頭,「是他發動叛變,刺殺了結拉,裏應外合開啟連結傳送陣,引來了你師傅還有那些犯罪集團的人手……他們是想趁你失去戰力時搶奪你身上聚集的所有符文。」
「師傅就算了,陌生人應該無法傳送到——」
「你忘了欸維茲本命在他們手上。有神駒盧恩就能抵達任何目的地。」佩索羅苦澀提醒。
尼德森閉上眼睛。曼那茲。他早該知道的。他的挑撥離間不只是本性,而是企圖製造盧恩之子們的內部分裂。
他刺殺了結拉,想必不滿薩米迦德議長的政權許久,可他明明身為最年輕的市長及下屆議長候選人,為何要自毀大好前程與聲望,謀逆這場政變?
……薩米迦德號稱自由繁榮,然而也有幾個貧民窟城邦。
——我真的沒加入他們任何的人口拐賣或貧民窟裡的非法交易,真的!
原來如此。尼德森冷笑。有誰會想得到,薩米迦德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市長,其實是犯罪集團的幕後首腦?
說到薩米迦德……
「奧吉茲呢?他也是共犯?」他與曼那茲關係密切,不可能毫無察覺。
「是。不過,他在最後一刻與曼那茲決裂……是他先與曼那茲拔劍相向引發騷動,才讓我們察覺到有敵人入侵。」
「他也逃了?」尼德森尖銳質問。
「……不,索里薩茨和甦醒的提瓦茲加入戰局制服了他,曼那茲趁亂逃溜了,但奧吉茲主動繳械投降。他現在被羈押中。」
尼德森睜開眼睛。那雙灰綠瞳孔如今翻騰著災厄的怒火。
「那個叛徒在哪?帶我去見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