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呢?」
尼德喃喃自語。十九歲的黑髮青年站在薩米迦德的荒郊野外,仰頭對著十字路口的路標沉思。向西是薩米迦德首都「千湖城」拉格塞赫,往北直出國境,與極北之國埃登相銜接。他手裡捧著四個骨牌,分別代表東西南北首字母的符文,向上一拋,接住。
掌心攤開:空白。空白。空白。空白。
尼德皺起眉。
尼德喃喃自語。十九歲的黑髮青年站在薩米迦德的荒郊野外,仰頭對著十字路口的路標沉思。向西是薩米迦德首都「千湖城」拉格塞赫,往北直出國境,與極北之國埃登相銜接。他手裡捧著四個骨牌,分別代表東西南北首字母的符文,向上一拋,接住。
掌心攤開:空白。空白。空白。空白。
尼德皺起眉。
也許答案不在東西南北之中?他索性從口袋拿出裝著其餘骨牌的布袋,全數倒出,捧在掌心,往地面拋擲。
一片空白。
尼德咋舌。焦躁地收拾一地符文骨牌。
這已經是第三個禮拜了,他的盧恩符文占卜突然失效,最簡易的答案都拒絕回答。明明占卜的手法與過去如出一轍,他毫無頭緒。
「也許盧恩要我找的不是地點,而是對象?」
喀啦。扔出一地的骨牌,仍是全數背面空白朝天,與尼德大眼瞪小眼。
尼德深呼吸,壓抑著脾氣,繼續嘗試修正問題:「不是地點人物……那是要我去找什麼特定事物嗎?」
喀啦。這次終於有所回應了,四個符文朝上,尼德趕緊蹲下辨認:
一片空白。
尼德咋舌。焦躁地收拾一地符文骨牌。
這已經是第三個禮拜了,他的盧恩符文占卜突然失效,最簡易的答案都拒絕回答。明明占卜的手法與過去如出一轍,他毫無頭緒。
「也許盧恩要我找的不是地點,而是對象?」
喀啦。扔出一地的骨牌,仍是全數背面空白朝天,與尼德大眼瞪小眼。
尼德深呼吸,壓抑著脾氣,繼續嘗試修正問題:「不是地點人物……那是要我去找什麼特定事物嗎?」
喀啦。這次終於有所回應了,四個符文朝上,尼德趕緊蹲下辨認:
ᚹ ᛇ ᚱ ᛞ
溫裘、伊優瓦茲、來多、戴格茲。
歡樂、世界樹、旅行、黎明符文?這什麼跟什麼?
尼德更加困惑。
來多本意就是旅行與探索,也有尋覓之意,所以是要尋……尋找什麼?黎明?戴格茲雖然代表黎明,但更多時候是黎明背後所象徵的抽象意義:結束過去的包袱、轉化與重生、全新的開始。「尋找新開始」?那溫裘的歡樂與伊優瓦茲世界樹又該怎麼解釋?還是說伊優瓦茲是指森林?黎明與森林……歡樂與幸運……新開始……生與死的永恆之樹……
呃啊啊啊啊一頭霧水啊!
尼德揪著半長不短的頭髮,心煩意亂地撿起骨牌:「嗯……硬要說的話,世界樹聯繫世界,跟運河相似,所以是千湖城拉格塞赫嘍?——可話說回來,黎明該不會是指位於極圈的永晝吧?但現在已經入秋了,我實在不想冬季去埃登……光是諾北和薩米迦德的冬季就讓我吃不消了,何況更北端的埃登……」
反正都是冰天凍地,聽說拉格塞赫城冬季也會凍結冰湖跟運河,蔚為奇觀,不如就去拉格塞赫過冬吧。尼德說服自己似地自言自語。嗯就這麼決定了——
「喂,你在幹麼呢?」
「嚇!」
一道聲音冷不防地從尼德背後出現,嚇得他驚聲跳起,手裡的符文骨牌險些又散落一地。
「啊、抱歉、抱歉,嚇到你了。」來人舉起雙手退後一步,同樣一身風塵僕僕的旅人裝扮,斗篷和腳上的靴子補丁斑斑,他一頭紅卷髮,臉上曬黑的雀斑,但除此之外沒什麼引入注目的特點,「嘿,你沒事吧?」
「沒、沒事,」尼德沙啞粗喘,努力將跳竄上喉嚨裡的心臟撫平回胸口,「只是突然被你、被您嚇到了,不好意思……」他掙扎揮手。
「噢,你迷路了嗎?需要幫忙?啊,」他眼神一亮,「嘿,你也會盧恩占卜?」
「呃,會一點……等等,你剛才說『也』?」尼德猛然抬起頭。
紅髮男子發出朝氣的笑聲,「會一些。你在占卜旅行的方向?你迷路了嗎?」
「不,沒迷路,就……沒特定目標,所以隨盧恩指示到處旅行。」
「一個人?徒步?就你這麼年輕?」男人吹了一記口哨,「這年頭徒步旅行的不多了呢?」
「您不也一樣嗎?」尼德用下巴朝男子腳下的靴子一點。
「我生性喜歡腳踏實地,騎馬比較不適合我,那是欸維茲(信使)的活,雖然也有來多(旅人)自駕馬車,但我是傳統派的。」男人聳聳肩,用靴子的腳尖踢著泥土示意。尼德了然點頭。
欸維茲——神駒符文,雖然和來多同樣具有遠行之意,但欸維茲更著重行動與傳遞,如今已代稱信使,就像來多代稱旅人一樣。如果來多是探尋者,那欸維茲就是行動派吧。
「所以——你小子決定往哪兒去?往北?還是往首都?盧恩怎麼說?」紅髮旅人興致勃勃追問。
「……有回跟沒回答一樣。」
尼德唉聲嘆息,指著地上的符文骨牌,埋聲抱怨,「您瞧瞧,這占卜結果是什麼鬼,連續幾次都給我這種回答,是要我怎麼選擇?」
「嘿,我瞧瞧,空白符文?那就是叫你自己決定了。」
「如果要我決定,快入冬的季節還是不要冒險往北吧?」尼德用就事論事的語氣說道,「先生您呢?」
「我?如果是我我倒想往北呢,因為想去沒去過的地方——可惜現在我有別的目的地得先去一趟。」旅人用手杖指向拉格塞赫路標,「路上會先經過千湖城,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小夥子你結伴同行,話說回來,小夥子你怎麼稱呼?」他友善地伸出手掌,示意要將尼德從地上拉起。
尼德握住了那隻佈滿厚繭的掌心,「尼德……尼德.盧恩森(Nied Runeson)。」
彷彿被燙傷似地,旅人猛然縮回了手指,驚愕的眼睛直盯著蹲在地上的少年瞧。
尼德侷促不安又尷尬地垂下舉起到一半的手,繃緊肩膀。「如果您覺得不適,不用勉強沒關係……我明白尼德符文不是一個受歡迎的旅伴。」畢竟,誰想與苦難與災厄同行呢?
旅人震驚地直眨著眼,良久才反應過來,找出聲音:「你……是尼德符文?但是,尼德符文不是……?」他脫口而出,或著該說語無倫次。
「啊,是的,我就是新任的尼德的盧恩之子。嗯,說是新任,我也擔任三年了啦。」
「可、可是,我沒聽聞尼德符文已經交接了啊?」
「交接?這麼說你知道符文與盧恩之子的關係?」
旅人張大嘴,又猛然閉上,「我、呃,認識前代的旅程符文?他有解釋過盧恩之子的存在……」他神情古怪,含糊解釋。
旅人直勾勾盯著自己方才與尼德握住的手掌,滿臉不可思議,接著在尼德不知所措的眼神中突然放聲大笑。
「嘿小夥子,你這骨牌能借我嗎?」旅人擦拭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對著尼德咯咯笑詢問。
尼德無語遞出占卜骨牌和布袋,看著旅人彎身抽出三個符文往地上一拋。喀啦喀啦、喀。
歡樂、世界樹、旅行、黎明符文?這什麼跟什麼?
尼德更加困惑。
來多本意就是旅行與探索,也有尋覓之意,所以是要尋……尋找什麼?黎明?戴格茲雖然代表黎明,但更多時候是黎明背後所象徵的抽象意義:結束過去的包袱、轉化與重生、全新的開始。「尋找新開始」?那溫裘的歡樂與伊優瓦茲世界樹又該怎麼解釋?還是說伊優瓦茲是指森林?黎明與森林……歡樂與幸運……新開始……生與死的永恆之樹……
呃啊啊啊啊一頭霧水啊!
尼德揪著半長不短的頭髮,心煩意亂地撿起骨牌:「嗯……硬要說的話,世界樹聯繫世界,跟運河相似,所以是千湖城拉格塞赫嘍?——可話說回來,黎明該不會是指位於極圈的永晝吧?但現在已經入秋了,我實在不想冬季去埃登……光是諾北和薩米迦德的冬季就讓我吃不消了,何況更北端的埃登……」
反正都是冰天凍地,聽說拉格塞赫城冬季也會凍結冰湖跟運河,蔚為奇觀,不如就去拉格塞赫過冬吧。尼德說服自己似地自言自語。嗯就這麼決定了——
「喂,你在幹麼呢?」
「嚇!」
一道聲音冷不防地從尼德背後出現,嚇得他驚聲跳起,手裡的符文骨牌險些又散落一地。
「啊、抱歉、抱歉,嚇到你了。」來人舉起雙手退後一步,同樣一身風塵僕僕的旅人裝扮,斗篷和腳上的靴子補丁斑斑,他一頭紅卷髮,臉上曬黑的雀斑,但除此之外沒什麼引入注目的特點,「嘿,你沒事吧?」
「沒、沒事,」尼德沙啞粗喘,努力將跳竄上喉嚨裡的心臟撫平回胸口,「只是突然被你、被您嚇到了,不好意思……」他掙扎揮手。
「噢,你迷路了嗎?需要幫忙?啊,」他眼神一亮,「嘿,你也會盧恩占卜?」
「呃,會一點……等等,你剛才說『也』?」尼德猛然抬起頭。
紅髮男子發出朝氣的笑聲,「會一些。你在占卜旅行的方向?你迷路了嗎?」
「不,沒迷路,就……沒特定目標,所以隨盧恩指示到處旅行。」
「一個人?徒步?就你這麼年輕?」男人吹了一記口哨,「這年頭徒步旅行的不多了呢?」
「您不也一樣嗎?」尼德用下巴朝男子腳下的靴子一點。
「我生性喜歡腳踏實地,騎馬比較不適合我,那是欸維茲(信使)的活,雖然也有來多(旅人)自駕馬車,但我是傳統派的。」男人聳聳肩,用靴子的腳尖踢著泥土示意。尼德了然點頭。
欸維茲——神駒符文,雖然和來多同樣具有遠行之意,但欸維茲更著重行動與傳遞,如今已代稱信使,就像來多代稱旅人一樣。如果來多是探尋者,那欸維茲就是行動派吧。
「所以——你小子決定往哪兒去?往北?還是往首都?盧恩怎麼說?」紅髮旅人興致勃勃追問。
「……有回跟沒回答一樣。」
尼德唉聲嘆息,指著地上的符文骨牌,埋聲抱怨,「您瞧瞧,這占卜結果是什麼鬼,連續幾次都給我這種回答,是要我怎麼選擇?」
「嘿,我瞧瞧,空白符文?那就是叫你自己決定了。」
「如果要我決定,快入冬的季節還是不要冒險往北吧?」尼德用就事論事的語氣說道,「先生您呢?」
「我?如果是我我倒想往北呢,因為想去沒去過的地方——可惜現在我有別的目的地得先去一趟。」旅人用手杖指向拉格塞赫路標,「路上會先經過千湖城,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小夥子你結伴同行,話說回來,小夥子你怎麼稱呼?」他友善地伸出手掌,示意要將尼德從地上拉起。
尼德握住了那隻佈滿厚繭的掌心,「尼德……尼德.盧恩森(Nied Runeson)。」
彷彿被燙傷似地,旅人猛然縮回了手指,驚愕的眼睛直盯著蹲在地上的少年瞧。
尼德侷促不安又尷尬地垂下舉起到一半的手,繃緊肩膀。「如果您覺得不適,不用勉強沒關係……我明白尼德符文不是一個受歡迎的旅伴。」畢竟,誰想與苦難與災厄同行呢?
旅人震驚地直眨著眼,良久才反應過來,找出聲音:「你……是尼德符文?但是,尼德符文不是……?」他脫口而出,或著該說語無倫次。
「啊,是的,我就是新任的尼德的盧恩之子。嗯,說是新任,我也擔任三年了啦。」
「可、可是,我沒聽聞尼德符文已經交接了啊?」
「交接?這麼說你知道符文與盧恩之子的關係?」
旅人張大嘴,又猛然閉上,「我、呃,認識前代的旅程符文?他有解釋過盧恩之子的存在……」他神情古怪,含糊解釋。
旅人直勾勾盯著自己方才與尼德握住的手掌,滿臉不可思議,接著在尼德不知所措的眼神中突然放聲大笑。
「嘿小夥子,你這骨牌能借我嗎?」旅人擦拭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對著尼德咯咯笑詢問。
尼德無語遞出占卜骨牌和布袋,看著旅人彎身抽出三個符文往地上一拋。喀啦喀啦、喀。
ᚾ ᛁ ᛇ
尼德、伊沙、伊優瓦茲。
青年尼德忍不住瑟縮顫慄。災厄、冰凍、世界樹,這組合超級不吉利,只差沒直白的寫出「死亡」了。
「謝謝你,小夥子。」
然而旅人卻露出釋懷的笑容,將占卜骨牌收回布袋裡束好,交還給尼德,「看來我的旅行計畫要變更了,不好意思啊不能跟你同行了。」
「欸?」
「我已經遇到了你,接下來的伊沙指引我往冰雪之地埃登,所以就不跟你去拉格塞赫了。抱歉啊。」
呃,居然是這樣解讀嗎?還好對方不介意這樣的結果。「沒、沒關係。」尼德半茫然地點點頭。
旅人愉快地舉起手杖,指著方向,「沿著路走,步行大概一天行程,可以看到橫跨的一條運河,再沿著河堤向西走約一里,會看到碼頭,那邊有很多載客的小船,隨便支付任一個船夫都可以搭船跨湖到拉格塞赫,啊對了,船資大概六枚菲胡,如果超過八枚那就是宰客,記得要殺價啊。」
「呃,我知道了,謝謝……?」
旅人依舊面帶微笑,手裡一轉將木杖的頭朝向青年,「這是前代來多贈送給我的旅行手杖。瞧見上面的符文沒?」
尼德瞇眼,看著旅人湊到他面前轉動的木杖柄部,上頭刻寫一個有稜有角的R字型符文:
青年尼德忍不住瑟縮顫慄。災厄、冰凍、世界樹,這組合超級不吉利,只差沒直白的寫出「死亡」了。
「謝謝你,小夥子。」
然而旅人卻露出釋懷的笑容,將占卜骨牌收回布袋裡束好,交還給尼德,「看來我的旅行計畫要變更了,不好意思啊不能跟你同行了。」
「欸?」
「我已經遇到了你,接下來的伊沙指引我往冰雪之地埃登,所以就不跟你去拉格塞赫了。抱歉啊。」
呃,居然是這樣解讀嗎?還好對方不介意這樣的結果。「沒、沒關係。」尼德半茫然地點點頭。
旅人愉快地舉起手杖,指著方向,「沿著路走,步行大概一天行程,可以看到橫跨的一條運河,再沿著河堤向西走約一里,會看到碼頭,那邊有很多載客的小船,隨便支付任一個船夫都可以搭船跨湖到拉格塞赫,啊對了,船資大概六枚菲胡,如果超過八枚那就是宰客,記得要殺價啊。」
「呃,我知道了,謝謝……?」
旅人依舊面帶微笑,手裡一轉將木杖的頭朝向青年,「這是前代來多贈送給我的旅行手杖。瞧見上面的符文沒?」
尼德瞇眼,看著旅人湊到他面前轉動的木杖柄部,上頭刻寫一個有稜有角的R字型符文:
ᚱ
——旅行符文,來多(Raido)。
「據說是第一代來多刻下的,守護旅行平安的祝福。」旅人淺笑,「拿去吧,小夥子。」
「啊?」尼德一驚,「這麼貴重的守護符,你要送給我?」
「那就當作謝禮,謝謝你讓我找到我尋找很久的東西。」
「……什麼東西?」尼德疑惑。
然而旅人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起身,拍拍褲腳輕鬆踏上往埃登的路,也不知道那一身斗篷夠不夠厚實、能否抵擋極北王國的寒冷。他的身影刻印在青年的眼底是如此灑脫,但尼德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彷彿他所前往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那人最後回頭揮手一笑。
「旅行的終點。」
……奇怪的旅人。
尼德愣站在原地良久,心力交瘁地抹了一把臉。獨自流浪這麼多年倒也不是沒見過各種奇形怪狀的人事物發生,但每次經歷到仍覺得無言以對。他聳聳肩,拄著新得到的手杖,試了試手感,木頭的結理與紋路意外與他掌心契合,他能感受杖頂雕刻的來多符文隱隱運轉的力量,彷彿明白它所守護的手杖已經易主。
尼德凝視著來多符文,幽幽嘆息。
「願來多也伴隨他的探索之旅一路平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