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榮幸成為解禁的第一位。
我沒去妳期待的柏林,親愛的,我最後去的是都柏林。不,親愛的,我沒寫錯地名,我指的正是愛爾蘭首都都柏林。嗯?妳問為什麼選擇愛爾蘭?親愛的,妳也知道我的個性——朋友在哪兒,就去哪兒玩。這位朋友妳尚不認識,是31歲認識的學妹。
總之,我盡可能把不破壞驚喜的方式預言給妳,但妳知道,就如每個凱爾特神話的教訓——預言不可只聽一半,沒聽到的那一半往往是最關鍵的致命一擊。
Day 1 & 2. 2/11~12
我們大年初二凌晨的班機,初一團圓飯吃完便匆匆趕機。這次搭乘的荷蘭皇家航空足夠豪華,僅伙食略遜於我們之前去挪威時搭乘的阿聯酋。另外,阿姆斯特丹機場比倫敦希斯洛還要巨大!但動線與標誌規劃整齊,反而很好找登機門——機場內還有個很有趣的多媒體時鐘,乍看似一個半透明人影在螢幕後忙碌油漆畫上指針、又每分鐘擦掉、反覆修正角度——令人會心一笑的幽默!
阿姆斯特丹機場的天空陰霾,我們抵達愛爾蘭都柏林時卻午後陽光慵懶明媚,我們搭著巴士,沿著利菲河,欣賞跨越運河的復古橋樑、或盤旋或優游河面上的海鷗、紅磚倉庫、翡翠綠漆窗框、酒吧街景……父親與旅行同伴們都用質疑的眼神向我控訴:說好的濕濕冷冷的天氣呢?
但很快他們就有了其他的質疑。
「完蛋了,他們的英文我全看不懂!」「冷靜。不是看第一列,是看下面第二列的英文,上面是愛爾蘭語妳們當然看不懂。」「哦哦哦嚇死我了!」
愛爾蘭的英文用詞生僻,例如Quay,唸法跟key一樣,是碼頭,確切地說是碼頭停靠船隻時綁繩用的木樁。還有他們的「three」,發音跟「tree」一樣。害我在超商結帳時滿臉困惑,我問多少錢你回答個「樹」是幹嘛?
提到錢,跟妳說說有趣的愛爾蘭小知識,愛爾蘭使用的歐元硬幣上有著豎琴,他們的護照與國徽也是豎琴,象徵凱爾特吟遊詩人敘述的愛爾蘭歷史——同樣的豎琴也是健力士(Guinness)啤酒的商標。事實上,正因為健力士啤酒申請了豎琴作為商標,愛爾蘭政府不得不將他們國徽的豎琴左右鏡像翻轉才能使用。某層面來說,用健力士啤酒也能代表愛爾蘭的文化與歷史,好像也很合理呀!
來到都柏林,就不能不去健力士啤酒廠。作為觀光酒廠,它的介紹與動線設計有如完美的簡報,重點簡單明瞭,沒有過多不必要的細節,不只啤酒釀造的器具與流程展示,還有包含在門票裡的一杯啤酒招待,妳可以在頂樓環狀玻璃觀景塔兌換,順便瞭望欣賞都柏林的知名景點。
我們接著步行至都柏林城堡,以城堡來形容妳可能會……有些失望,它一點兒也不大,不像一般想像中充滿高塔的傳統歐式古堡,都柏林城堡顯得矮小多了,僅僅口字型的兩層樓建築,圈繞著一塊有著獅子銅像的閱兵廣場,室內裝潢當然也不比妳我都看過的白金漢宮華麗,不過懸掛著枝狀吊燈的紅毯階梯上,彷彿能看見首次社交舞會亮相的元媛們身穿純白禮服緩緩拾階而下的畫面。城堡內的每間房間都掛滿了不知名的貴族肖像畫與宗教畫像,但最特別的是都柏林城堡內有著一間王座晉見室(有真正的王座!),還有一間真正的舞廳(就是所謂的Ballroom!),舞廳格局方正,沒有擺放任何家具,鋪著木地板顯得空曠寬敞,唯有懸掛著諸多家徽的旗幟,抬頭仰看天花板便是天使環繞聖人的宗教壁畫,似文藝復興的古老藝術。就衝著這舞廳,我覺得都柏林城堡還是很值得一遊的。
從都柏林城堡往南不遠,即是聖派翠克教堂。在都柏林這個教堂隨處可見的城市裡,聖派翠克教堂可說是最大、最古老、亦是最漂亮的教堂代表。和倫敦的西敏寺一樣都是十字形狀的格局,但若說西敏寺給人的印象是充滿莊嚴石雕人像,那聖派翠克教堂便是佈滿精緻細膩的彩繪玻璃。無論是主祭壇、聖母堂、或是詩唱班,在搖曳的蠟燭燭光下每片彩繪玻璃都映照出溫柔又聖潔的光輝,每個角落都吸引著父親的相機鏡頭。除了彩繪玻璃,聖派翠克教堂也有展示一些歷史遺跡古物,推薦妳也和我一樣聆聽他們的語音導覽,有些有趣的故事等著妳。妳知道格列佛遊記的作者Jonathan Swift其實是愛爾蘭牧師嗎?他就葬在這呢!
在聖派翠克教堂後的小公園稍作休息,天色已暗,我們隨機從地圖搜尋晚餐,我們在一間名為Church Cafe的餐廳,由教堂改建而得名,他們甚至還保留著教堂的管風琴呢。我們點了愛爾蘭傳統燉羊肉、炸魚薯條、烤雞、今日主廚推薦的海鮮義大利麵,在都柏林打工度假的學妹甚至與我們匯合,分享了她在都柏林的生活趣事。用完餐也千萬別急著離開!許多愛爾蘭餐廳都會有現場音樂與踢踏舞表演,親愛的如果妳運氣好,也許還能挑到一個比我視野更好的座位呢。
聖三一學院也是我們這趟旅程的重頭戲,帶領我們校園導覽的學生Kelly雖然不是愛爾蘭人(她來自美國),但她徹底融入並展現出愛爾蘭人的幽默感,解說了許多聖三一學院內的校園建築、歷史軼聞,最有趣的就屬佇立校園大門前的拱橋鐘樓,「你會發現,聖三一學院的學生,無論下多大的風雨,都絕對不會走到這鍾樓下躲雨——因為我們相信,如果你在鐘響時經過那鐘下,你那學期會被全科死當!」看來每個學校都有屬於自己的不可思議傳說。
凱爾之經(Book of Kells)的展覽內容豐富,雖然無暇逐字細讀,但光是插圖的重點便十分精彩,修道士手繪的裝飾性字母除了藝術性,那繁複的維京繩結圖騰中也描繪著愛爾蘭傳統植物與動物,因此也蘊含考古價值。聖三一最古老的圖書館更是有如霍格華茲圖書館的魔幻,對稱左右兩側陳列排開的木櫃書架高聳有兩層樓高,與同樣木頭的圓弧形天花板無縫相接形成一座座拱橋,連接成沒有盡頭的長隧道,彷彿是通往知識的無限迴廊。健力士啤酒商標的豎琴本體也展示在此,請務必合影留念。
在聖三一學院消磨了一整個上午後,我們在學院附近一家有名的餐酒館用餐。O'Neills Pub有傳統燉羊肉還有健力士啤酒燉牛肉,後者我們一致認同風味獨特,沒有想像中的酒精味,但有一股專屬啤酒的輕微澀味,比起傳統燉羊肉更有層次感,推薦妳也嘗試看看。
學院附近一個街區是博物館集散地,包含考古歷史博物館、國立圖書館與紋章博物館等等,妳可以擇一而去。我其實有點後悔我的選擇,展品稍嫌沉悶,但我不會告訴妳我最後去的是哪一個,看看妳是否會挑中更好的結果。
博物館街區向西南,即是聖史蒂芬綠地。它有點像是迷你版的倫敦海德公園, 有著小河與湖池,海鷗與鴨子等水鳥漫遊,虎視眈眈盯著遊客們手中的三明治。而往東走,也有一個梅恩廣場(Merrion Square),最著名的地標即是慵懶姿態躺在巨石上的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雕像,代表作即是《道林格雷的畫像》。
離開公園時都柏林又開始飄著細雨,我們迷路在傍晚的街景裡,穿越了一個即將打烊的街區通道的室內市集,尋找著Marks & Spencer超商要購買M&S的奶油餅乾茶。這是在都柏林打工度假的學妹推薦給我們的,確實就如包裝形容:是奶油曲奇餅乾的口味!但沒有泡在茶裡濕軟的餅乾體口感,單純液體的茶水本身就是奶油香——即便我絞盡腦汁描述妳也會很難從文字中想像吧,等妳實際品嚐時就會明白了。
在愛爾蘭,牛奶很便宜,但是起司又乾又鹹,吐司與麵包也都偏乾硬口感,需要點抹醬才好入口。我們也很常買果汁與水果,然而這兒的水果種類不多,最便宜的是藍莓與覆盆莓、葡萄、鴨梨。蔬菜種類更是稀少,就算有也是胡蘿蔔、防風草之類的根莖類,看不到綠色葉菜蔬食。這反映了愛爾蘭的土壤貧瘠與氣候惡劣,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愛爾蘭的食物比英格蘭還難吃,來都柏林的三天我已經吃出愛爾蘭料理的心得了:馬鈴薯燉肉、炸魚薯條、馬鈴薯泥——全都是不同形狀的馬鈴薯!至少英國還能吃到異國料理,愛爾蘭卻什麼都沒有!難怪學妹會喜極而泣地拜託我們給她帶台灣的泡麵來解饞。
親愛的,我不知道今天這封信是因為時空預言悖論、還是因為妳那兒的疫情隔離政策而被沒收——要不然就是被調皮的凱爾特妖精們給偷走了。除了這封信之外,其他天寄出的信都有順利抵達二零二零年,雖然前後差了一兩個月。
難怪幾年前我收到信時想說怎麼日期少了一天。若是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恐怕不會跟我一樣預訂了塔拉之丘的day tour行程。虧我們一大早起床,還提前半小時抵達集合地點,原本看見集合地點有其他遊客我還鬆一口氣,然而先是高喊「貝爾法斯特!」「莫赫懸崖!」的司機們紛紛帶走各自的散客,只剩下我們遲遲等不到嚮導出現,集合時間過去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我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我聽錯其他團導遊的發音、錯過我們的團?我們試著發信聯繫預定行程的Klook客服——Klook客服卻只回以我們禮貌但毫無功能的「請耐心等待我們的回復」罐頭訊息。
一小時過去,焦慮的我們沒有開通國際電話的Sim卡,聯絡不到旅行社,最後還是憑運氣在街口市區地圖上發現附近有個遊客中心,抱著微弱希望去詢問,正好就是我們的旅行社的服務中心,遊客中心小姐核對了我們的資料好幾分鐘,才皺著眉在電腦中找到我們的預訂:「噢對!這個旅團被取消了。」
「WHAT!Cancelled?Why?」我尖叫。
「這個團要至少8人成團,但只有妳們5個人,所以昨天宣布取消了。」遊客中心小姐解釋。
「可是我們沒收到取消通知信啊!」我震驚。
「……我們有通知Klook。」
「那麼,因為是由你們決定取消,所以我們可以獲得退費?」
「對。我們會退全額。Klook應該會退全額給你們。」
「……好的,我要去罵死Klook客服,昨天取消為什麼沒通知我們,反而還發什麼提醒明天集合時間地點的提醒信!」
總之,我們今日的行程只能臨時解散成自由活動。我原本很期待看到修道院及古墓、凱爾特十字石碑、愛爾蘭神話中在國王的正統繼承人觸碰下會發光與唱名的塔拉之石,但顯然事與願違。擔心明日去威克洛峽谷的也會遭遇同樣流團的下場,我還特地先搜尋明天負責旅行社的遊客中心,正好在市中心 O'Connell Street 與郵政總局(General Post Office)附近。旅行社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證威克洛峽谷一直是熱門行程,絕對能出團,還再三確認了集合時間地點,我才安心的在郵局買了這封信的郵票呢。誰知這張郵票卻沒能盡責呢嘖。
郵局旁便是The Spire紀念碑,一座一百二十米高的尖針狀,可說是都柏林的指北針,在市區迷路,就抬頭看看天空,靠這根尖刺來辨識方向。
事已至此其實我有些苦惱,因為我已經將我的備用景點全完成了。最後還是父親提議去看看前兩日路過都柏林城堡與聖派翠克教堂時,他很在意的一座名為Dublinia的建築。它看起來既像是中世紀的城堡、又像是兩座教堂,分別位於街區轉角十字路口的兩側,中間以一座空橋迴廊相接兩棟建築,正好跨越了底下的馬路。原來Dublinia是間維京博物館,它落座之處正是維京人們曾在都柏林生活過的遺址,這座博物館非常兒童學齡向,以蠟像、模擬場景及道具、互動遊戲,生動呈現了都柏林維京人當時的生活。而Dublinia的空橋對面則是基督教會座堂(Christ Church Cathedral),參觀兩邊的門票需分別購買,但不管教堂或是Dublinia的購票入口都有販售套票。看過聖派翠克教堂的彩繪玻璃後,基督教會座堂顯得較平淡,但基督教會座堂有著聖派翠克教堂沒有的地下室墓穴,陰森詭譎的氣氛,就如電影國家寶藏那般,裡頭還展示著一隻從管風琴裡發現的貓和老鼠的木乃伊!學者估計是貓追老鼠追到管風琴裡,接著兩隻都被困在管風琴裡,在管風琴的真空下被保存成乾屍了。
我們毫無規劃路線的完成最後的踩點,酒吧街的創始店Temple Bar、與夏天有《大河之舞》表演的歡樂劇場(The Gaiety Theatre)。早知道這封花了我這麼久時間寫完的信會跟26歲的長灘島明信片一樣丟失,我就多買一張備用的明信片了,我在Carrolls紀念品店中看到一張中意的Templer Bar鮮紅招牌與花牆的明信片,我可真後悔最後沒買下它。
對了,提到明信片,親愛的我想起了一件事。昨晚我不是有經過一個市集嗎?在市集裡我有逛到一個明信片旋轉架上,偶然看到有一張是「 ᛈ 」的盧恩字母介紹,好奇轉了一圈卻發現二十四盧恩符文中只剩這款、沒有其他盧恩符文的明信片。我依稀記得那張明信片上的第一行寫得大約是:「你失敗的原因是你一直沉浸於自己的不幸之中」逆位似的解讀。現在想想,ᛈ (佩索羅)乃神秘符文,代表未知的驚喜……或驚嚇。也許這就是在預言我們塔拉之丘行程會出意外?
我對於凱爾特十字墓碑的浪漫幻想全在威克洛(Wicklow)與格蘭達洛修道院獲得實現。
二月初春,威克洛峽谷與國家山脈留給我的印象卻是秋紅,不是落葉繽紛,而是萬物蕭條寂寥的枯褐,夾帶冷冽清晰的冬雨。是的,我們終於窺見標準的愛爾蘭天氣。霧濛濛的小雨落在殷紅的冬青木果實上,凝結的水珠在枝葉與蛛網上凍結成透明冰晶。映在湖水的倒影,植披稀疏的荒野,荒涼的就連父親也驚詫中古世紀的修道院們如何在此耕作糧食——答案是,他們無法,因峽谷貧瘠種不出作物,只能收集草藥、羊乳,與山腳下的村落交換馬鈴薯。這只生長著低矮草原的山脈遠遠才簇集一小片樹林,就像世紀帝國的地圖,樹林資源並非綿綿不絕。
在這少數濃密的樹林中,格蘭達洛修道院村落遺址藏在其中,這修道院遺址據聞與聖史蒂芬同年代,石造的小巧教堂與殘留窗口的廢墟錯落堆疊,也是在這片樹林中,聳立著一座三十米高的石塔,圓環塔身,幾乎沒有門窗,入口離地三尺高,需要梯子才能爬入,它完全就是迪士尼或格林童話中長髮姑娘的高塔,修道士們發現維京人突襲樹林與村落時便敲響警鐘,趕緊帶著重要經書與文獻躲入塔內,撤走梯子,讓敵人拿他們沒輒。
林立著高塔與修道院遺跡的四周是無數的墓園,凱爾特十字石碑七零八落,墓碑形狀與死者的生忌年份皆毫無規律,殘破中帶著頹廢的美感,而裹著披肩在濛濛雨霧穿梭其中的我們宛如報喪女妖,為這些被遺忘的靈魂們嘆息。
蜿蜒山路後,觀光巴士載著我們到郊區基爾肯尼(Kilkenny)。嚮導讓我們在基爾肯尼城堡外自由活動與午餐,城堡的門票要另外付費,所以我們只在城堡外圍的大草坪散步、累了就逛逛城堡對面似用碉堡或古蹟改建的精品賣場。如果妳需要廁所,建議妳(假裝)在二樓咖啡廳點杯飲料,這樣就可以免費使用商場「不外借」的廁所。基爾肯尼城堡外的公廁是要付費的。
回到都柏林已經天色昏暗、車馬勞累,幸好有家口袋名單就在我們飯店跨過利菲河的橋對岸,Brazen Head歷史悠久,可追溯至西元1198年!妳甚至可以從建築外觀發現疑似「Inn」驛站馬廄的痕跡。他們的酒吧擁擠卻很有溫馨熱鬧,如聖三一學院附近那家O'Neills一樣的傳統風情,天花板掛著蘇格蘭藍旗斜白十字、威爾士紅龍的綠白旗幟,看起來顧客群裡沒少是球迷們,齊聚一堂喝啤酒看比賽為主隊們加油歡呼。他們的愛爾蘭咖啡味道一絕!與其說是加了威士忌的咖啡,更像是融合咖啡香的奶酒,酒味存在感明顯但不刺激,會讓人不知不覺中半夜宿醉反胃,但親愛的,我並不後悔。
鳳凰公園裡並沒有鳳凰,好吧,它的確有一根柱頂是鳳凰浴火重生的開園紀念碑,還有威靈頓公爵紀念碑(他其實是愛爾蘭人!),還有總統府、美國大使館、一座廢棄的曾經作為軍火庫使用的小要塞、一座附有咖啡廳的遊客中心與迷你小碉堡、維多利亞風格花園、都柏林市立動物園……但這些都不是我們的重點!鳳凰公園裡最重要的特色,其實是野生鹿群。沒錯。這座佔地七百公頃的城市花園其實就是個皇家獵場,提供給英格蘭國王造訪愛爾蘭時打獵娛樂。當然,現在已經不獵鹿了,尋找樹林裡的鹿群與之遠遠合影成了遊客們躍躍欲試的挑戰。
我們就像《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林克,拋棄小徑不走,往著雨後仍濕潤的草皮小坡探險,每一步都得小心陷入泥濘,卻樂此不疲,穿梭進稀疏樹林間,我指向一顆有著樹洞的枯木:「你們瞧,這樹洞要是藏了一顆氣球果實,看起來像不像是呀哈哈會出現的地方?」我們都笑得樂不可支。
找到鹿群的訣竅就是找到停在在奇怪的林地瘋狂拍照的人群,這表示鹿群也不遠了。這些跪躺在樹陰下休憩的鹿群溫和害羞,默許了我們的合影,但若是太靠近,便滿臉不自在的起身,甩甩耳朵與尾巴,跺腳挪開安全距離,重新找個空地再趴下,一臉厭世地瞪著沒有邊際感的遊客。
除了鹿群,鳳凰公園也讓我們體會了何謂都柏林「一天中有四季」的天氣。離開飯店至鳳凰公園一路上溫暖放晴,父親還將圍巾毛帽脫下;走入公園十分鐘後便是陰天,溫度驟降,父親不得不重新把圍巾與帽子嚴實裹緊;半小時的路程後開始飄雨,撐著傘也抵擋不了冷風刮過頭皮與臉頰的寒氣刺骨;從遊客中心用過咖啡和蛋糕當午餐後折返,則又一路從瑟瑟發抖到陽光暖和。我們踏出鳳凰公園入口時都無語望向天空了。
從輕軌回到位於Smithfield的飯店稍作午休,下午步行至飯店附近的詹姆森(Jameson)威士忌酒廠。與健力士啤酒廠的自我導覽不同,詹姆森酒廠有著導覽人員解說,利用多媒體的教學方式並試聞、試喝等五感體驗,讓人更容易理解詹姆森的酒廠歷史、威士忌的原料、與愛爾蘭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當然門票也招待免費的一杯威士忌,即便不常啄飲的父親也非常享受這個行程,讚不絕口,直說要在都柏林機場免稅店買一瓶區域限定的Crested當伴手禮。
位於Smithfield街區附近的還有一個我期待很久的景點,Leprechaun妖精博物館。我們同時預約了白日與夜晚限制級導覽兩種行程,它不像一般靜態展示的博物館,不,這是一個會說故事的博物館。這些愛爾蘭導覽人員化身現代吟遊詩人與戲劇家,在妳面前撕毀一般人對於妖精可愛的錯誤印象、訴說最原始的黑暗妖精邪惡童話。夜晚版本更是充滿黑暗哥德的腥羶色,「你們運氣很好,現在正是我們情人節限定導覽。或者該說你們運氣不好?瞧瞧你們,一群可悲的單身漢!情人節不約會來我們妖精博物館這兒度過?讓我們來教教你,妖精們怎麼求愛的禁忌招數吧!」雖然對於英文聽力不太好的遊客可能有些吃力,他們語速偶爾還隨著表演切換不同口音,可他們充滿戲劇化的語氣與肢體動作,無一不是視覺與聽覺的饗宴,故事內容更是精彩或幽默爆笑,我就不在此劇透了,總之妳絕對會喜歡這個另類的博物館!
這天是我與父親和學妹的球賽日,也是其他旅行小夥伴的自由行動日。我們掐著時間趕往機場,搭乘愛爾蘭航空,飛往英格蘭的曼徹斯特。
其實最初31歲是建議我安排三月來愛爾蘭,除了三月初有曼市德比,還可以趕上三月十七的聖派翠克節——無奈曼城與曼聯的德比賽球票一票難求,以新手球迷的會員順位實在太難搶到手,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曼城與這賽季沒人看好的切爾西。
可以說,我這整趟愛爾蘭都柏林之旅的主線任務,便是帶父親來看現場英超球賽。
從機場抵達曼徹斯特市區的公車搖搖晃晃,車程比我預估的還漫長,也可能是受到曼徹斯特標準的雨天影響了交通阻塞。我們隨意用過午餐(在英格蘭,最好吃的料理絕對是印度料理),便招攬Uber,直奔曼聯的老特拉福德(Old Trafford)球場,與紅魔的球場拍完照、採購了紀念品店,又趕往曼城的伊蒂哈德(Etihad)球場。我們在球場外圍繞了一圈,差點誤入客場球迷切爾西的入口,才終於找到我們的位置。
親愛的,我才不會告訴妳球賽比分結果,但我可以告訴妳,現場球賽是難以言喻的經驗。我的位置正好在客場球迷區旁,任一方進球時能目睹一家歡樂一家愁的有趣畫面,一邊揮拳歡呼另一邊便抱頭哀嚎這反差。球場視野意外的清晰,球員沒有想像中的渺小,而相較在電視機前,同樣半場四十五分鐘在現場彷彿體感加速,目不轉睛的眨眼間便到了中場休息,再一個眨眼就九十分鐘與補時結束。
可惜因為班機時間,我們賽後無法多留觀看球員謝場,只能匆匆飛奔往機場趕搭回都柏林——明日還得回台灣呢。話說英國與愛爾蘭之間其實算是國內線?我的護照沒有英國入境,卻又多了一個愛爾蘭入境的戳印。
親愛的,妳知道Irish Breakfast和English Breakfast差在哪裡嗎?答案是,沒有任何差異。充其量愛爾蘭早餐可能多了一個黑布丁,有點像是乾巴巴的豬血香腸?有人不喜歡它的血腥味,但吃習慣豬血糕的台灣人表示沒有壓力。
退房離開飯店時,我回頭望了都柏林的街景,在這個愛爾蘭的首度,都柏林卻非常古老傳統,幾乎看不出任何現代化的建築,三步一教堂,五步一古堡,隨處可見的民房住宅卻是百年甚至可能中世紀保存下來的石磚古蹟,卻仍完整維護屹立至今。它幾乎不像是個首度,比起台灣的台北更像是台南、或是日本的京都,那樣停留在過去時光中的古城。都柏林當然也帶著英倫風情,但更加大地色系與樸實,若倫敦是優雅的史萊哲林,那麼都柏林就是赫夫帕夫。
我在飛機上寫完最後這封信,希望能在阿姆斯特丹機場轉機時找到郵筒,連同昨日的信一起寄出。我相信荷蘭的時空郵政比愛爾蘭可靠多了,至少荷蘭沒有會偷竊和惡作劇的壞妖精。
最後,親愛的,補上被遺漏的情人節快樂。
For 29,愛妳的,32歲。
P.S. 話說我剛才赫然想起,妳我倆今年剛好都是閏年,二月二十九號(Leap Day)正好是愛爾蘭傳統的女性求婚日。每四年一度,女性在這天可以主動向男性邀舞或求婚,而男方不得拒絕,除非要賠償女方昂貴的絲綢才能婉拒婚約。聽起來很划算耶?就算被拒,也能賺得一條絲綢。我們要不要也來試試看?也許會有想像不到的好運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