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夠了夏天,來說說這兒的冬天吧。北歐的冬天還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冷,冰天凍地四個字化為具體真實。現在的我在挪威特朗姆瑟這個小鎮,效仿著歐洲人展現他們傳統道地的聖誕精神,那就是裹著毛毯窩在沙發上看電影馬拉松(確切的說,是FF15遊戲實況馬拉松啦)。這次受正在挪威讀書的友人邀約一同來追極光,是我歷經最多轉機次數的長途飛行。從台灣到杜拜、轉機阿聯酋航空到倫敦希斯洛、再改搭挪威航空到挪威奧斯陸、再轉到特朗姆瑟……幸虧民宿小木屋的屋主夫妻好心來機場接我們,不然光是轉機就已經累得夠嗆了。特朗姆瑟接近極圈,這兒永夜,中午也像清晨四點的天空暗藍。然而我喜歡這裡的小鎮氣氛,「聖誕節」這個名詞在這裡的定義由「節慶」變成了「城鎮」,家家戶戶拉開窗簾的明亮窗戶上掛著八芒的「北極之星」燈飾,窗台與門外階梯角落時常看見點亮的蠟燭與天使造型燭台或瓷器,商店街的櫥窗更是擺滿了圍巾毛衣等毛線織品、馴鹿、雪橇、或是聖誕精靈布偶——高高的紅綠色尖帽遮住臉、只露出圓圓鼻頭與茂密白鬍鬚的老矮人,造型甚是討喜可愛。
喔對,小精靈!親愛的,我終於知道《冰雪奇緣Frozen》裡為什麼硬要加入那設定奇怪又毫無存在感的石頭小精靈了,那其實就是挪威當地特有的Troll,沒錯就是Troll,石內卜教授口中的巨怪。但挪威版本的troll其實就是長的很醜、非常醜、醜到反而有些可愛的矮小精怪,醜是重點所以要說三次。
Troll在挪威文化的重要性大致如下:
「我的打火機不見了?大概被Troll偷走了。」追極光團的導遊找不到打火機所以欠我們一個營火的真人真事。
或恐嚇小孩子:「不可以一個人跑出去玩外面的會被troll抓走。」這裡冬天下午三點天就黑了的永夜真不蓋妳。
或是家裡耶誕節一群小孩子們在家裡瘋狂起來,「我得回家了,家裡還有一群小巨怪在拆房子呢。」(I have little trolls in my house.) 很可愛又好笑吧~!
—--回歸正題。這次的挪威自助旅行我們向當地旅行社報名了極光團,以及賞鯨行程。說實話,親愛的,這並不是我(還有妳,當然)第一次看到雪,然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雪,漫天紛飛的吹雪片片,已經積雪成厚厚一地柔軟的白,可以撲倒滑動手腳做成雪天使印。在地導遊甚至陪我們堆出一個小雪人,還脫下手套圍巾套在小雪人上,完成了我們的作品。這兒不用相機修圖特效,拍出來的雪景自帶幾乎是銀紫的幽藍,靜謐而魔幻。
除了自然景點,我們也逛了小市區,特朗姆瑟其實很小,最熱鬧的市區大概也只有兩三條街區而已。比較重要的景點有二:北極大教堂,白色三角形如冰山的現代建築,背面有著巨大而美麗的彩繪玻璃,我們參觀時裡頭正在彩排耶誕演唱會,免費聆聽到一小段,算我們走運;同樣運氣好抵達時剛好開始餵食秀的還有Polaria水族館,海豹很萌,其中一隻名叫「Mei-san」(舞さん),餵食秀結束後我忍不住用英文向水族館員工詢問:「Why did you name her Mei-san?」
負責餵食秀的員工小哥一臉迷惑:「I thought 'Mei' in Japanese means dancing?」他大概誤會我們是日本人了。
「……Yeah?」「Well she can dance pretty well ! Like Michael Jackson!Like this!」員工小哥還歡樂地高舉雙手扭動屁股模仿海豹的舞姿,像是芬達廣告的扭屁股,逗得我們樂不可支。
充當自助嚮導的友人當然不只負責帶路,還解說了她在留學期間了解到的挪威風俗習慣與文化。織毛線似乎是挪威人人具備的技能,從家庭主婦到搭公車的OL隨時都能從包包裡掏出毛線棒打發時間。挪威人……非常的一致性,他們從穿衣風格到化妝品牌,幾乎每個人都一樣的,但他們包容性強,即使看見有人不化妝或染了一頭顏色詭異的頭髮也頂多露出困惑或微妙的表情,卻不會批評抨擊。哦還有,挪威沒有野生的馴鹿,這兒放養的馴鹿都是屬於薩米人所有,從毛皮、鹿角、到鹿肉,都是薩米人的經濟來源。如果挪威人不小心開車在路上撞死馴鹿,政府公務人員會從馴鹿身上的編號聯繫其主人,讓兩方協調賠償。雪地打滑其實也是挪威司空見慣的事,朋友說如果挪威老師突然無故遲到,十之八九助教會趕來宣佈老師跌倒骨折送醫的消息。
當然,最能代表當地文化的莫過於美食。來到挪威怎能不吃煙燻鮭魚呢?而挪威這兒有著很有趣的吃法,切一片酪梨,夾一片燻鮭魚片一起入口,說實話親愛的我還是第一次吃酪梨呢,像是奶油一樣滑膩的口感,意外的與鮭魚搭配。哦還有Brown cheese夾餅乾,在攪拌牛奶的過程中加入大量的紅糖 (Brown sugar),鹹鹹甜甜的口感像是森永牛奶糖口味的起司。這兒聖誕夜不能少杏仁餅塔,一圈一圈由大到小的杏仁餅圈堆疊成圓錐狀,像極一株聖誕樹,上頭插著挪威小國旗裝飾,我們每天早上拆解最上頭最小的幾圈搭配鮮奶或紅茶充當早餐,看著它隨著耶誕假期一圈一圈的消失,變相記錄著時間流逝,帶給我一絲幽默喜感同時也感嘆著時光飛逝。另外我也嘗試了麋鹿肉湯,那是我們極光團的附贈宵夜,在寒冷的夜晚中格外暖胃。
提到極光,親愛的,我必須承認我真的沒什麼攝影師的天賦,類單眼還差點被我在雪地中打滑摔壞,只勉強靠手機拍出模糊不清的綠色極光,光圈和長曝秒數還是朋友幫我調的。其實用肉眼看極光其實跟白色的雲霧沒兩樣,電影都是騙人的後製,照片裡的極光也只存在於鏡頭中。但那晚的星空真的很美。導遊幫我們拍了不少照片,說會分享到雲端讓我們下載,所以我就不折騰我的相機了。可惜的是導遊忘了帶打火機(「不是我沒帶,是被昨天的導遊,喔不,是被山怪偷走了!」),所以沒升營火取暖,凌晨的溫度更是降到零下-10°C,即使靠著濃郁熱可可和麋鹿肉湯暖身,很快也會被低溫凍得瑟瑟發抖,沒法呆站原地等待極光。
也許是如此,我和負責嚮導的友人華麗地感冒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兩個病號選擇犧牲一天假期窩在小木屋裡養病看馬拉松影片,我們煮了一鍋馬鈴薯小黃瓜清湯蛋餃,說是「我們」,妳也知道我的廚藝,基本上這幾天都是友人負責擔任大廚,我只負責聽從指令切切洗洗。今天的聖誕大餐更是豐盛:生菜沙拉和蛋餃、7-11買的三明治和披薩片、brown cheese & salami(義式臘腸)佐酪梨,還有自製白醬紅醬與義大利麵—--
「你想吃紅醬還白醬?」
「???呃妳是主廚妳決定我不挑嘴好生養!」
「那兩個都做吧。」
「?!認真?」
「……啊慘了忘了買奶油……」
「呃我阿聯酋航空早餐麵包沒用到的奶油塊行嗎?」
「行啊!拿來吧!……啊還忘了鹽。」
「……阿聯酋航空機餐沒用到的鹽包夠用嗎?」
「妳阿聯酋航空還囤了什麼調味料全部拿出來吧www!!」
明天我們將去賞鯨——當我說明日,其實也是今日了。(抱歉,但我真的來不及在離開挪威前寫完這封長信!)我們報名的旅團是動物保護和研究學會主辦,報名費都將投入做鯨豚生態保育的非營利組織資金。船上的解說員姐姐用英文簡報介紹挪威的鯨豚種類與差異。鯨魚們跳出水面是為了進食,鯨魚們會圍繞魚群將魚群集中一處,然後其中一隻鯨魚會下潛從魚群下方、往上進食跳躍出水面後回到繞圈的行列中,換其他隻鯨魚進食。我們俗稱殺人鯨的虎鯨,其實不是鯨魚而是體型最大的海豚—--
「What?!Killer whales are not whales?」我脫口而出。
解說員姐姐被我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但似乎很高興有人專心聽解說,「That's right!Killer whales are not whales, they are actually dolphins. They're the biggest dolphins in the world.」
由於船上搖晃,基本上只能拍到模糊的背鰭還有一堆盤繞搶漁場的海鷗,但我向妳發誓親愛的,我看到了殺人鯨那常被誤認成是眼睛的白色斑點喔!
看完鯨魚的隔天便是離開挪威的日子。在奧斯陸機場轉機到倫敦蓋特威機場時達成了「起飛前的最後一分鐘」、「滑壘上飛機」及「全空姐空少在機門前等候你上機」的人生成就。聖誕假期收假回家的人太多,我們卡在排隊通關,直到機場地勤呼喊詢問:「London Gatwick!Anybody?」我們著急地揮舞雙手原地跳高:「Here!Here!」
無奈身旁都是人高馬大的外國人,遮住我們跳高的指尖,「Where…?I heard something……?」
隔壁高大的金髮男子忍笑著歪斜身子,好讓我們的頭可以露出來,他指著我們頭頂替我們喊「Over here!」才讓地勤看見我們,領著我們穿越隊伍,禮貌地請排在前面但登機時間比我們晚的客人們讓隊,讓我們優先通關。
「London Gatwick?I think they are closed...」通關人員慢吞吞翻著我們的護照說。
What?!我和友人僵在窗口,如果這班錯過後續的轉機都會跟著錯過——!
「Hold on, let me check for you...」通關人員雲淡風輕拿起內線電話,溫吞地用挪威語問話,再氣定神閒地掛斷話筒對我們點頭:「Oh they are waiting for you, go go go!」她朝我們揮手趕人。
我們衝出關,接手帶領我們的卻不是公務車,而是一個站在滑板車上的地勤小哥,從外人的視角來看會是個搞笑分鏡吧?他一手揮著文件大喊「Follow me!」,然後悠悠哉哉蹬著滑板車,隔著三秒後,才是氣喘吁吁落後五公尺後的兩個亞洲小女生扛著羽絨大衣、相機、背包行李,哐啷哐啷拔腿狂奔的狼狽模樣。
我們衝上登機的步道,機門已經圍繞著四五位空服人員探頭迎接我們,我和友人的機位正好第一排,於是我們以上氣不接下氣的滑壘姿勢撲上座位,在目瞪口呆的空服人員目光下喘氣半秒,用顫抖的手舉起機票,引來不知道是後座原先等待我們等到不耐煩的其它乘客轉為同情的噗哧笑聲。
「Welcome aboard!」空服務員帥哥忍笑道,接著其它空服員姐姐們同時動作起來,一個趕著我們坐好替我們扣上安全帶、一個順手扛起我們行李塞進行李架後上蓋、另一個關上機門打上手勢、最後一個通知機長可以起飛了!我們兩個癱在椅子上良久才緩和心跳,這樣羞恥丟臉的趕機回憶,大概連親愛的妳的回憶榜上也是排行第一吧。
抵達倫敦、與朋友分道揚鑣後,我一個人惴惴不安地在杜拜等待轉機,因為候機時間要一天,阿聯酋航空提供我免費的候機酒店,然而幫我辦理入境候機的杜拜人英文口音重到我恐慌,地勤人員無奈吁了口氣,拿出翻譯成中文與英文的紙條,指出要我跑流程的櫃檯,才讓我順利拿到暫時性的信用卡,成功入住候機酒店。
享用了飯店提供的自助午餐後,我報名了候機酒店櫃檯的city tour,四小時大約四十美金。 速訪了博物館、市集與帆船飯店等各種知名地標,親愛的,我的感想是,杜拜,真不愧是黃金堆砌成的城市。滿市集琳琅滿目的黃金,戒指、項鍊、手鍊還有鑽石!!!到處可見的五星級飯店!奢華程度讓我暈眩。
在杜拜還有一件有趣的小插曲要與親愛的妳分享。導遊在傳統市集開放我們大約半小時的自由購物時間,但我不打算買金飾,本想隨意街拍攤販時,一旁的大叔用腔調難以辨認的英文問我要不要一起買香料,我以為他是與我同團的觀光客,就同意陪他逛香料店。
事實證明,他不是同團觀光客。他帶著我進一家香料店,直接走進櫃檯掏出一盒紅色香料,滿臉期待地對上我困惑的眼神:「桑紅發?」
桑紅發……?這什麼英文?我茫然呆滯。
大叔看我呆愣沒反應,皺眉,又重複了幾次桑紅發,與我大眼瞪小眼,才失望地垂下肩膀:「You Chinese?」
「No, Taiwanese。」我糾正。
「Oh, Thailand?」大叔皺眉。
「No, no, no, Taiwan!」
這下換大叔一臉困惑,他索性指著頭頂招牌,再次開口問我:「桑紅發?」
所以我說、桑紅發到底是什麼啦?!我抬頭一看,居然在這城市裡看見阿拉伯文與英文以外的文字——「我們有最純正的藏紅花」。中文。新細明體。而且還是繁體字。
……親愛的,我得承認,當下我第一個反應是「你們把中國人當肥羊宰嗎?」第二個反應是,「如果是的話招牌應該要寫簡體字吧?!」
乾笑搖頭澄清誤會後我立刻逃離現場,幸好集合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所以我就什麼也沒買回到飯店,打算等等寫完這封信後就去補眠,晚餐後再準備回機場轉機。明天我將回到台北。希望不只時差連溫差都能順利適應回來。從極圈雪景到沙漠再回到海島,這趟繞過半個地球的旅程新奇之餘也快讓我吃不消啦!
最後,提前祝妳新年快樂!(雖然妳那邊還有半年,但我這邊距離二零一七跨年只剩沒幾天啦)
From 25,to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