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環島旅行在這我們所生長的土地。
在這塊小如蕃薯的地圖上,我找不到確切的地標將它劃分,二十三點五度的北回歸線或是島之脊背的中央山脈皆無法切割我對它首次甦醒的熱愛。親愛的,說來或許妳不相信,但我想我是真的愛上「她」了。
我終於能理解,葡萄牙人在十五世紀為何要讚頌「她」的名了。
Day 0. 西線無戰事
出發前夕,我和一名同行先下了台南,沿途就當西線旅行。親愛的,我不得不向妳點出,TR-PASS的學生方案著實是個不錯的點子,七天七九九讓妳可以不限次數與時間的搭乘除了自強號與觀光列車外的車種,十分划算。
十一點半自中壢出發,中午抵達新竹城隍廟。我順便參觀了城隍廟,時值鬼月初一,別有一番特色,尤其判官鬼差們的臉大為滑稽。午餐是海瑞貢丸。
隨著一陣午後雨我們來到台中。在台中運動公園的湖心亭避雨賞景,反添一分朦朧與浪漫。這日式迴廊的亭子據說是因某位日本天皇而建的。事實上,古老的日式建築與各式庭園造景皆暗藏在廣大的公園美的角落。遺憾的是我的相機偏偏在這時電池用完了,只好先借用朋友的,日後再請他分享照片。
晚上去了嘉義夜市,我在這裡相中了一件波西米亞風的長裙,白底藍相間,親愛的,別懷疑,它會和妳那條右腳踝上的那條編織腳環很搭的,到時就毫不考慮的將它買下吧。
Day 1. 國境之南
今天的行程目標是台東,中途在幾個特別的站停留或轉車等候。親愛的,這世上或許找不到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但第零月台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妳就在屏東站。另外,竹田是個美麗寧靜的小站,我在這裡花掉兩打底片,妳要記得要多帶幾顆電池。我在這裡享用到了最為美味的板條(妳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板條),還注意到道路柏油白線旁也漆著魚的圖案,另外,親愛的或許妳也會跟我一樣發現,南迴的鐵路多是單軌的。
我們在枋寮轉車,是的親愛的,妳沒聽錯,就是那首「甜甜的西瓜甜甜的雨」余光中的《車過枋寮》,站內牆上就刻著詩的全文呢。我們搭上了普快,對,親愛的妳仍沒聽錯,就是那只有兩節車廂、窗戶手動打開、所謂的空調沒有冷氣而是頭頂上掛著舊式電風扇、令人懷舊的普通快車。東部沿路的海景美極了。我終於真正見識到海藍色是什麼顏色,遠方的海平面與天際線重合呈一直線,綠島的輪廓也隱約可見。或許我們下次可以規劃一場離島之旅?蘭嶼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黃昏時分租了車,趁著天色還亮掉頭往位於太麻里金針山上海拔 一千一百公尺高的汾陽民宿。親愛的請有耐心一點,我知道整整十三公里的山路的這一小時讓妳腰酸背痛,但等待是值得的。房間有點小,不過衛浴設備很方便。親愛的我很遺憾我錯過了仙英座流星雨,我原以為雲霧不會那麼容易散去的。我也因此沒看見傳說中的銀河。值得慶幸的是,明天早上的日出滿足了我的期待。
Day 2. 東經一百二十一度以東
早上四點半爬起,往上走了一百公尺來到觀望台。雲海很美,也能看到縫隙間的海。日出的瞬間自雲朵閃爍出白金色的光,雖然人們都說日出要到阿里山看,但太麻里也不愧是日昇之鄉。
稍稍補了眠,再用了簡單的三明治早餐,百香果汁是現榨的。我們又去看了金針花。台東的特產除了釋迦之外就屬金針花了。盛開滿山坡的花海佔據了每個鏡頭。親愛的,或許妳還記得金針花的別名?金針花,又名忘憂草,所以這裡又被稱為忘憂谷。而太麻里的名字也是由「大貓狸」而來,在原住民的語言是指日出之意,制高點上有塊記載石碑,妳可以去那裡看看,從那俯瞰其他山頭的風景也很令人心曠神怡。
不得不說,台東有好山好水、日出和海,但可以觀賞的人工景點卻不多。加路利海邊遊憩場和卑南水利公園實在有些無趣,但又礙於時間問題沒去看原先要去的親水公園。親愛的如果妳問我我現在可以告訴妳,「太麻里的隔壁」就是知本,就是先前因颱風溪水暴漲倒塌的金帥飯店所在,妳應該對這新聞還有個印象,體諒我對知本溫泉就敬謝不敏了。老街我是不知道,但這提案被其他人否決了。
說真的,我還比較想去看看小野柳。
來到了池上當然要品嘗道地的池上便當,入夜後的大坡池顯得一片漆黑,反而星空還比較漂亮。池上便當文化館的外型設計的很有特色,搭架了木製月台和車廂當餐廳,大有鐵道風味。我在這裡買了一小包池上米( 一公斤 包裝)、一小瓶小米酒和特產之一的剝皮辣椒回家,希望老媽會喜歡。
今晚落腳在關山火車站附近的白雲民宿,老闆和老闆娘很大方的借我們洗衣機,這裡光害很少,親愛的妳一定很難置信,但我居然在夏季看到了獵戶座(也有可能是時間太晚才湊巧出現)。我不確定我是否找到了夏季大三角(我總記不清那到底是正三角還是等邊或是什麼類型的大三角),但我想最亮的那兩顆應該就是牛郎和織女星了。
親愛的,我得先向妳抱怨一聲,在這裡唯一的不滿就是小黑蚊有些多,雖然不咬人,但也挺擾人就是了。
Day 3. 北回歸線以南
今天可說是單車日。
親愛的,我很想在此提醒妳一聲多準備點防曬用品,但我知道妳一定不會聽的。東部的太陽毒辣程度讓會讓妳認為台南不過是和煦的春陽。上午的關山自行車道還好一些,椰林大道不僅造景也能提供樹蔭,如果行程不趕,一路上也有幾處景點可以稍接停留。親愛的,請讓我解釋,我並非刻意在驗票亭逃票,我以為後面的人一同給付了,絕對不是存心省下那區區三十元的。
玉里鐵馬道相較之下就沒有這般輕鬆。它的路線也沒有關山的美麗,唯一的特色是終點站,是由安通廢站改建的。然而東部的山可以看見稜線,距離很近,比起北部的山還要有立體感,每當雲霧飄過投下陰影,光影交錯甚至雲破天開宛如暴風雨後出現的一線銀光。親愛的希望妳不要介意,我是很想去看看安通瀑布,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親愛的,我知道妳對瑞穗的認知除了北回歸線通過它以外,還有就是它有產鮮奶了。瑞穗車站佈置的很典雅,若非還有晚上還有行程我會細細在此留影。這部分的行程是與太平洋旅行公司接洽的。親愛的如果妳很不滿意養和屋民宿不限房型分配到的房間我完全能體會,它簡陋的程度完全超出我的預期,不過我想這並非民宿主人和太平洋公司刻意誤導的文字遊戲,在「正襟危坐」的溝通之後,老闆娘同意換給我們兩間雙人房作為補償。太平洋旅行公司的接洽人黃先生也語帶抱歉的解釋,最近忙著族裡的豐年祭所以有招待不週的方面還敬請見諒,我才知道原來他是阿美族人。他領著我等一行人去泡溫泉,有兩民同伴沒有攜帶泳衣所以我們沒有去大眾池,而是選擇了個人屋。個人屋空間大小適中,我與另一名女性同伴一起入浴,水溫很高,富有天然硫磺,我和她相談甚歡,總算是紓解了一天騎車的疲勞。
離開湯屋時我首次認出了天蠍座,就在地平線附近。親愛的,它的倒勾蠍尾好認極了,妳一定會發現它的。
Day 4. 迴瀾之水
期待已久的秀姑巒溪泛舟終於來了。
花蓮的舊名是洄瀾,傳言飲用了洄瀾的水就再也離不開這塊美麗的土地。如今我終於體會「土地會黏人」的說法從何而來。
溪水不深,頂多到腰際,水流不急,但激流時而擱淺在石頭間,溪水的碧綠與兩岸景色直讓我惋惜無法攝影。駕著輕艇的教練秀著高超的技巧,甩尾時濺起我們一身是水,在烈陽的日曬之下很是消暑,親愛的,我會建議妳穿著薄長袖去,淋濕後的防曬效果會更好。
只可惜這裡的淋浴設備又小又髒亂,妳知道的,女孩子洗澡又挺花時間。等到我們僅僅是簡單沖洗,也早已錯過預定班車。五個小時的泛舟即便是順流也使人精神疲憊,回程的山路司機又開的又猛又急,很快的就有一名同伴暈車了。所幸無大礙。
取回行李休息一會正巧有一班替代的班車可搭,但直到我們上車車長來驗票才發現是不能搭乘的團體班車,幸運的是,車長並未要求我們補票,僅要求我們下一站就下車,而下一站就正好是我們要到達的花蓮站。
花蓮民宿的老闆很年輕,這間民宿的裝潢也很用心,每個房間各有不同風格,我這次睡的四人房是紫色典雅風,隔壁是深藍海洋風,還有一間海綿寶寶的兒童卡通風格。這間民宿的名字就叫「有間民宿」。晚餐各自在花蓮市的金三角商圈享用。老闆還說,一樓開放式廚房冰箱裡的材料都可以自行取用作早餐。
Day 5. 中橫峽谷
在市區試吃過最後買了幾包阿美麻糬,曾記的餡實在不怎麼對我胃口。在舊酒廠拍了幾張照,但沒有太多文化介紹或紀念品販賣。親愛的,妳一定會很訝異,因為今日的主軸是連我也沒想過能親眼看見的太魯閣大理石峽谷。
親愛的,我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訴說它的美麗,無論是中文(繁體)、英語、閩南語、客家語、泰雅族語或太魯閣族也都無法找到正確最為合適的字眼。立霧溪的水比秀姑巒溪還要清澈,河床的白石清晰可見,溪岸大理石落石潔白堆砌;峽谷的紋理有如曲流波光映照上去。雖然燕子口錯過乳燕飛行的季節,但我能感受它的風;九曲洞暫時因施工封閉,但我注意到有許多外籍遊客在此駐足,我還親眼看見落石滾下的壯景;天祥原來是因紀念文天祥而命名的;綠水的水量因乾旱期而不多但顏色碧綠澄澈如玉,瑕不掩瑜。親愛的,我未曾如此感動。如果臺灣能加入聯合國,這如以令我們驕傲的壯麗,足以列入世界遺產當中。
親愛的,我終於明白太魯閣族和泰雅族哪裡不同的。他們的語言服裝編織因地域有別,最後分裂成兩個部落。太魯閣的服飾以米色為底,菱形紋編織是他們最大的特色。我在入口前的牌樓買了一條紀念品鑰匙圈,其實應該買手機吊飾的,我偷拍了一張老闆娘編織的模樣,她還告訴我有關太魯閣族的一些故事,例如貓頭鷹在他們族裡被視為送子鳥的幸運象徵。
在東部的原住民分布由北至南是宜蘭葛馬蘭族、花蓮阿美族、近山區有太魯閣和泰雅族、北台東有卑南族、太麻里以南是排灣魯凱本一家。
稍晚我們抵達羅東。羅多的火車站是我目前見過最值得留影的一個了。今日住的月牙泉民宿不但高級、老闆人也很專業,他甚至充當嚮導一路介紹並推薦景點。我們正好錯過童玩節的尾聲,避開車潮;而今天正好是藝穗節的第一天,有各國傳統藝術表演者和花燈的踩街遊行,雖然我們去已經票選出來為第三名的羅東夜市時已近結束,但仍看見了穿著森巴服裝的表演者、樂團演奏、玩火藝人和魔術師等街頭表演。
親愛的,妳要知道,這真的是我所住過最為豪華的民宿了。不但主客分棟、裝潢高雅、空間寬廣,我們的房間還是最為熱門的樓中樓,值在是運氣好才訂得到。它一進去有間小沙發和電視的小客廳、樓中樓是採用閣樓式的、樓梯和收納櫃結合一體、浴室設備先進,且還有陽台,就連衣架也非一般三角鐵架而是包裹軟布花紋富有設計質感的。親愛的,我敢跟妳保證,四個人一晚三千四絕對值得。
Day 6. 北迴支線
終於到了環島的最後一天了。親愛的,說不惋惜是騙人的,但我已滿足。羅東是個好地方,有機會的話,羅東運動公園和林業文化園區能看完全景。民宿老闆推薦的那家林場肉羹真的很棒(妳也知道的我不喜歡羹類更勝於板條)。我還在豆奶產業文化館順便買了鴨賞。下一次再訪羅東可以挑它的蓮花祭,或是傳統藝術中心也是我聞名很久的地方。喔,如果可以,將蘇澳冷泉也列入名單吧,它可是全世界除了唯二的冷泉呢(另一個在義大利)。
北迴往上,在宜蘭的廢墟小站三貂嶺轉搭支線。親愛的,妳絕不會想像得到,這裡的車站和月台間沒有地下道和天橋,旅客們真的會依站長的指示穿越鐵軌。事實上,平溪這邊的支線大多如此。這裡原先多是產礦,礦源枯竭後逐漸沒落,最後致力發展於觀光產業。
我們在十分站四處留景,處處都有天燈造型的紀念品。這裡的街景古老寧靜而優美。有一個師父還免費題字在妳買的小天燈上,我挑了一個打算擠出創意請他題字打算送人。送給誰先賣個關子親愛的,別緊張,到時妳一定想得出來我提的究竟是什麼字。我把手機忘在這裡得再等四十分鐘的班車期間師父和我侃侃而談,希望妳別放在心上,親愛的,我把它當作是個美麗的錯誤。只少我有個美好的午後不是嗎?
接著我趕到了猴硐與其他人會合。親愛的,這裡簡直是我的天堂。依山堆砌的石灰色小鎮名符其實是個貓城,短短 一百公尺 我便預見了三十二隻貓,不算火車站另一端的話。小孩子們拿著毛線球和逗貓棒戲貓,貓咪們時而玩心大起,時而慵懶。兩名男性同伴都無法理解我和另一名女性夥伴的激動。她還好心的拉著我趁火車來前的前十分鐘搶去商店買副貓城撲克牌,每一張牌上的貓咪圖案都不同呢。
親愛的,我們的旅程會在此告一段落。旅行讓我學到不少東西,不過付出的代價也不算小。這次我還是弄丟了一頂帽子(妳最喜歡的那頂藍色牛仔軍帽)、一把梳子、和新買的小型洗衣網。有些事我不確定該不該跟妳提有關未來的提示,尤其是關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親愛的我不確定這封信會在什麼時候寄到妳手上,但希望妳別太在意,因為就連我也還沒收到它呢。我也不確定我會何會堅持寫這封信寄給妳,或許我們倆只是都忘了檢查信箱。旅行同時也麻煩事,特別是時空旅行,妳說是吧?
給19歲環島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