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浪的點題,說是勃普但阿勃影薄。
褪色
五十年,如果讓基爾伯特來形容待在柏林圍牆以東的五十年時光,他會選擇用蒼白來形容。
路德維希愣愣地看著睽違半個世紀的兄長揉著鼻子,摔上破舊的特拉比車門,抱著裝滿行李的紙箱下車——看在上帝的份上,那車殼是用紙做的嗎?——路德維希恍惚的看著兄長踏著幽靈似的腳步像他走來。模糊。記憶裡的基爾伯特有這麼……模糊嗎?過去的民主德國身上緊緊圍著一條破舊的蘇俄式長大衣,蒼白的皮膚和頭髮像失了血色的幽靈,隨時都要消失在空氣中。印象中他的兄長是色彩鮮明的,在十七世紀的七年戰爭上肆意飛揚著普魯士藍軍服和血紅披風,黑色旗幟黑色的鷹,白色領巾和紅色的折領,點綴在軍帽上的白羽和紅色薔薇或矢車菊,狂傲的鮮紅眼眸與——那時基爾伯特的髮色是銀髮嗎還是白金?不,等等,那時他的眼睛好像還是紫藍色,還是紫紅?路德維希搖搖頭,覺得記憶開始混淆起來。現在的基爾伯特就好像加了太多洗衣粉被洗去顏色的床單,褪色後也少了什麼,這不像是基爾伯特,他記憶裡的基爾伯特是更加的……具有生命,沒錯,充滿生氣,狂妄、傲慢、自信,絕非像現在這樣,沉靜、靜默、甚至有些孤僻……彷彿,啊,沒錯,是那個人。路德維希腦中閃過一道身影,同樣血紅的大衣、砂金的長髮和一雙普魯士藍的冷漠眼眸,勃蘭登堡人特有的眼神。
「你在發什麼呆啊,路茲。」
路德維希回神,他的兄長納悶的瞪著呆站在原地好一會都沒反應的西德,喔不,現在已經是聯邦德國了,基爾伯特煩躁的嘖了一聲,粗魯的把手中的行李塞進日耳曼好青年的懷裡,「別傻站在那,快來幫我搬行李!」
「從波昂搬回來的人才是我吧,哥哥……」德意志艱難地吐出質疑。
「少囉嗦,不歡迎我搬回西柏林?啊不,柏林是吧?既然如此把柏林還給我。」
那可是哈特溫留給我的首都。或是你能和伊凡.布拉金斯基要回我的柯尼斯堡,喔抱歉,現在改名叫加里寧格勒來著?
基爾伯特面無表情的走進公寓裡,曾經熟悉的角落都已陌生,他皺眉企圖拍開著客廳的電燈開關,啪,走廊的燈亮起,啪啪,玄關的燈,啪,又錯了,這次是廚壁裡的燈泡。基爾伯特試了大約四五次才找回正確的開關。
「……你會在這待多久?」
路德維希把紙箱放在布滿灰塵的廚房流理台上,輕聲問道。
「待到哈特溫決定要住在柏林還是波茨坦為止。不管怎麼說勃蘭登堡大門好歹也是以他為名。」
基爾伯特悶悶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他順手打開了一道門,發現不過是櫥櫃後停頓了會兒,才若無其事的關上門反手打開另一道房門,似乎仍就習慣著自己在東柏林的住所,把所有在東德公寓裡的習慣全帶回來,沒有遺留在那道反法西斯圍牆之後。
「喔,我還以為……我只是在想,」路德維希結結巴巴,脹紅了臉,「我們兄弟倆分隔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可以同居了……」
基爾伯特放進冰箱水瓶的動作停頓了幾秒,才持續進行,「也行啊。如果哈特溫不介意的話。等他從教堂裡醒來我去問一聲。希望他沒記恨我在52年廢邦時用勃朗寧打穿他的腦袋。」
路德維希尷尬地站在原地,對於另一位霍亨索倫家族的貝什米特先生他始終感到難以親近的恐懼,佔據兄長大半人生與記憶的男人如同那座勃蘭登堡大門堅不可摧,他的心甚至是那人給予他的。
「不管怎麼說,柏林也好波茨坦也罷,還是得跟哥哥你說一聲:」
路德維希深深吸一口氣,平緩著注視眼前的人影,緩緩開口,「歡迎回家,基爾伯特。」
嗯。
曾昔的普魯士,東德,如今只是基爾伯特的青年背對著德意志頭也不回的發出了不清不重漫應聲。路德維希卻聽見了那聲音像是哽咽在喉間的嘲笑,沙啞而痛苦。家?失去了國家的我,還有家可回嗎?路德維希啞口無言。他無言以對。曾經,基爾伯特是王國,是公國,是勃蘭登堡—普魯士公國,甚至還未改名叫基爾伯特前他是條頓騎士團,如今所有的名字都隨著歷史沖刷而去,國家與榮耀,戰爭與國土,一切又回歸原點。
也許就和勃蘭登堡一樣,基爾伯特心想,銀髮下的額頭抵著冰冷的鏡子,看不透自己在鏡中的虛像,在時間洗刷下,他的樣子、與我經歷過的事,都快記不清楚了,也許我閉上眼,恍如隔世的東德歷史也灰飛煙滅,在蘇維埃的五十個蒼白又冷清歲月,也不過煙消雲散,像是被雨水洗去的塗鴉顏料,沿著柏林圍牆緩緩流下,鐵十字的榮耀隨著黑鷹羽翼脫落,露出斑駁灰白的牆面,露出最原始的面貌,可是終於能看清本質時,才發現,一切不過只是空白——回首成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