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亂來了。」
發著牢騷,布列依斯呼喊著少年的名字,急切地要求換人下場。然而異於布列依斯,將目光凝視在一旁氣定神閒的中立者身上,古魯瓦爾多一臉淡漠,緩緩開口。
咦?聽見古魯瓦爾多的話語,布列依斯詫異地轉頭,眨眼望著一臉冷靜觀看全程戰鬥的黑王子,「什麼?——你說里斯前輩對庫勒尼西那孩子放水?」
「不,是那個發牌的荷官。那牌運和骰運也太偏心了吧?」
啊,確實是呢……布列依斯恍然皺眉,雖然已知場地公牌會對擅長特殊技的庫勒尼西有利,但剛才的牌運和骰運也未免太順利了些?相較之下,前輩里斯的牌面數值以及骰量……根本就讓人懷疑是不是被荷官動過手腳出老千……
忍不住將質疑的眼神投向佇立於場中央的侍僧,卻被回以厚皮賴臉的燦爛笑容。「運氣也是有其走向。無論幸運或不幸,最終收支都將會平衡。」
輕笑著將質問一語輕鬆帶過,梅倫面不改色的模樣,讓古魯瓦爾多不禁思考起荷官偏袒己方的動機。
「雖然不知為何,不過即使有裁判偏私,那傢伙也撐不了多久吧?」
扔下這樣的評語,古魯瓦爾多握著劍柄從背靠的牆面起身。「說的也是,」布列依斯滿是同意地點頭嘆息,「庫勒尼西,換人上場吧!」
「……我還可以戰鬥。」
滿身燒傷與血汙、鮮綠長袍也髒汙不堪,渾沌少年硬撐著重傷的身子,卻莫名倔強。
「別鬧了,這樣只是白白犧牲你的戰力——」紅袍審查官面露不滿地駁斥。
「反正能拖一個也是一個……」
「——換人。」
僅僅兩個字的命令語句,貴族少年卻不禁瑟縮起身子,畏縮地抬起眼望向一臉平靜但語帶冷酷的黑王子殿下。
「下場,讓布列依斯發動治癒的波動,等你療傷好再給我上去。」
不容質疑的決定,庫勒尼西心想,這就是貴族與王族之間的差距吧?那與生俱來屬於王權不容反駁的傲慢氣勢,是自己永遠也學不來的。
「知道了……但、至少先讓我看看對手是誰?」遲疑的提出請求,庫勒尼西其實並不抱太大希望,畢竟黑王子向來不喜歡被挑戰權威,即使是大小姐也是要讓他幾分的。
「反正你下場也能看到的。」
冷冷注視著庫勒尼西,黑王子不置可否,但眼神充滿警告意味如果自己不願下場他不介意親手敲昏少年強制替換人員,庫勒尼西苦笑著,只好自己先慢慢退場。
「咦、居然是傑多?」
聽見布列依斯的驚呼,庫勒尼西飛快轉身回望,確實目見了紫髮男孩抓著斗篷踩踏上前地身姿。
居然。
古魯瓦爾多蹙起英秀的眉,滿是納悶。
「拖延戰術?」布列依斯滿是不解。
「也許吧。」古魯瓦爾多冷淡地聳肩。
「雖然魔都也對同樣擅長特殊技的傑多有利……但這時候其實還有機會反轉局面,還可以派出攻擊的……」
顯然想不出背後的戰略,布列依斯放棄思考,同樣聳了聳肩,轉過頭和自己對上視線,默默交換了相同的眼神訊息,古魯瓦爾多輕微頷首後,確認改由自己上場的決議。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打過面招,但多是與分靈對戰,至今傑多的亡魂仍未召喚至聖女之子的宅邸裡。
與之成對半身的阿貝爾也仍未能喚醒第二份以上的記憶。
其實古魯瓦爾多從未遺漏過,每當阿貝爾目視自己與布列依斯並肩而行時,那半是嫉妒半是羨慕的神情。
事實上,他也很清楚那份感受。曾經漫長的等待,身為第一個來到宅邸被召喚的戰士,他親身經歷了比自己晚到卻先尋獲半身、曾自嘲的以為自己將會是最後一個的那份孤獨。
黑王子垂下了將情緒隱藏其中的瑰虹雙眸,嘴角卻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默默凝視著身邊的銀髮身影。
啊啊,沒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這場戰鬥,似乎剛好都會與尚未被聚集為同伴的戰士們交手呢。
庫勒尼西低語著。
貴族、與貧民。
庫勒尼西聽見褐髮燕尾服的荷官侍僧微笑。翻出了一張方塊K夾在指間輕轉。
方塊(Diamond)又稱鑽石,原先代表著刻印著五芒星的金幣,來自商人的力量、土地、財富與現實物質……對於年幼的米利加迪亞貧民窟少年王,再適合不過了,你說是吧?黑桃皇后的庫勒尼西。
魔術師徐徐訴說著。
這是兩個貧富階級間的革命呢。
「我是不會輸的,因為這已經是定數。」
「那還真可惜,年輕的陛下。」
栗色長髮少年帶著憐憫的笑容望著紫色頭巾的男孩。
「沒有領土的流浪王者,你的對手不是我。」
庫勒尼西低聲開口的瞬間,一道漆黑身影與自己擦肩而過。
「——而是身上流著真正高貴的王族血統的、隆茲布魯的王子殿下。」
慢慢後退離開戰場,望著散發濃烈肅殺氣息被譽為死神纏身的黑衣青年拔出異於平時佩帶的血腥之尾,沉重的大劍直指著被冠以王之名的男孩。
庫勒尼西轉移視線,用挑釁的眼神望著苦笑的梅倫。
於是黑桃皇后下場,由黑桃的國王上陣是嗎?
翻轉著牌,梅倫呢喃著,繼貴族與王牌兩個虛假的王,這次是真王與偽王之間的對決嗎?
王與王子。
非正統與正統。
「年幼王者,你所擁有的王冠,也不過是偷竊而來的虛名。」
那真正的王族在吸收對方所有的精神力使特殊技能無法施展,黑王子揮落下與之同名由歷代隆茲布魯國王所繼承之王國唯一大劍時,如是說道。
不屬於自己的,終究仍無法為己所擁有。
「看來即使使用不可思議的力量支配一切改變因果與現實,仍舊無法改變身世出身的設定呢。」
發牌的荷官侍僧在紫色少年王者成為淌流著鮮血的亡者之刻,逸出嘆息似的呢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