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該從哪兒開始呢?二零一四年九月二十四日,慶祝工作滿一年又兩個月的五天四夜日本旅行,人生初次的出國就從這兒啟程。
Day 1. 三萬三千英尺高度的理想飛行
親愛的,如妳所知,這是我第一次踏離台灣的領土,是不是妳目前的最後一次,我真心期待不是。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覺得辦護照這事兒就跟報稅一樣叫人摸不著半點頭緒,但願往後還有機會一回生二回熟。親愛的妳真該偷偷暗示我會遇到故人,我毫無預警我會在出境通關的櫃檯前看到大學學姊,我記得她是讀企管的,不過考量到她在社團中豐富的國際交流經驗,這份工作也相當適合她,一點也不讓人感到違和,妳也這麼覺得對吧?親愛的。
下午兩點四十分,開始登機。第一次搭飛機原有幾分好奇,但實際上就和坐高鐵沒什麼兩樣,只是起飛時偶爾有種雲霄飛車緩慢爬坡的傾斜之感,當然,我沒忘了準備兩條口香糖預防耳鳴。出乎我意料,親愛的,飛機上的伙食沒有妳之前所猜測的難吃,當然份量稍嫌少了些。三個多小時的飛行簡直枯燥乏味,飛機上撥放著我們看過的《黑魔女》,我無聊到把座椅扶手的古典音樂全都撥放了一輪,還聽了一部相聲瓦舍,終於,飛機從晚間六點半的夜空緩緩降落,抵達了日本石川縣的小松機場。
日本這兒與台灣相差一個小時的時差,這時候遠在台灣的同事們應該還在加班奮戰中吧,饒是已在飛機上吃過一頓,抵達日本的時候也已經飢腸轆轆。彼時,日本正下著小雨,接待的司機坐在右駕上耐心的微笑等待我們略顯狼狽的淋著小雨扛著行李登上車。前往金澤國際飯店的路上我悄悄觀察了路邊景色,日本的房子該怎麼說的?非常傳統,古典的三角形磚瓦屋頂,導遊說這是為了避免積雪。這麼一說我才深深能感受到日本與台灣的緯度差距,果然習慣北迴歸線熱度的我還是難以想像雪的氣候帶啊。
來到日本第一夜就這麼簡單度過,遲來的晚餐是飯店內的自助餐,不得不說,日本的飲食習慣真的重鹹,尤其是味噌湯。菜色豐富多樣,但多醃製類,妳知道我對醃製類食品興致缺缺,不過就精緻程度而言,我還是挺喜歡日本定食的。
Day 2. 長征海拔兩千五百公尺的黑部立山
我對第二天的行程評價好惡參半。就我個人而言,我無法理解「搭乘六種高山交通工具」有什麼好當噱頭的,纜車、高原巴士、隧道無軌電車、空中吊車、纜車、再一次隧道無軌電車……簡直舟車勞頓,走馬看花。親愛的妳知道為了避免暈車我總是習慣性地沾椅就睡,有沒有錯過雪壁都不知道。不過說實話這也怪不得我,山上天氣陰雨綿綿,濃霧中也看不見任何遠景,唯有纜車經過山壁時還有在一片植物園中才能享受到九月秋季的紅楓與闊葉林一片奼紫嫣紅繽紛,交錯纏繞在朦朧白霧間,頗有幾分空靈仙境之美,可惜這樣的天氣光線不好拍照,不過我還是成功留下幾張不錯的照片。導遊讓我們裝了幾瓶山泉水,甘甜清冽,拿來冷泡茶簡直人間美味。說到這我不得不抱怨,親愛的,妳真該提醒我帶條圍巾,黑部立山上出乎我想像的冷,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既然妳沒提醒,顯然妳當時也想到了解決方案,我把背包裡備用的薄外套圍綁成臨時圍脖,所以我最後決定原諒妳的知情不報。這趟旅行沒有看到雷鳥,只從紀念商店看到雷鳥的周邊布偶,倒是覺得這鳥兒的造型頗獨特可愛的,問了一下才發現觀賞季節是四到六月,就連大雪谷漫步活動也是辦在這時期,真可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雖然秋季才能賞楓,但這次似乎挑錯季節了。
說到雪壁,妳還記得那本黑部立山導覽手冊嗎?在排隊等纜車的時候有個日本服務員站上木箱,向台灣遊客們九十度深深一鞠躬,翻開了手冊雪壁的照片,展示大喊:
「雪壁!」
「\雪壁/!」台灣遊客附和歡呼。
「可樂!」
「可……可樂?!」
「沙士!」
「沙士!XD」
「水!(台語)」
「水~」台灣遊客大爆笑。
日本服務員翻翻翻翻頁,「紅葉!」
「\紅葉/!」
「瀑布!」
「\瀑布/!」
「夭壽水!」
「夭ww壽ww水!」台灣遊客們已笑爛。
「要買要快!」
接著再次九十度一鞠躬下台。台灣遊客開始狂笑著掏錢買手冊,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親愛的如果妳還記得這段,別忘了把手冊找出來翻翻看,裡頭應該還有夾著兩片我撿來的楓葉呢。
晚餐是期待已久的懷石料理,生魚片壽司、天婦羅、炸蝦、茶碗蒸、小火鍋……非常豐盛豪華,我發現日本人每餐都少不了魚和海鮮。換上飯店提供的浴衣,享受傳聞中的男女湯溫泉,泡完湯後再來瓶冰牛奶,飛驒高山的鮮奶香醇鮮濃,簡直人生享受!
Day 3. 三百年的江戶歲月
第三天早晨的陽光一掃前日高山上的陰沉,晴朗和煦的適合出遊。安曇野大王山葵農場這兒的水車小屋、鳥居、小神社都值得細細留影。最吸引我的是這兒開了大片的野生彼岸花。此生有幸我終於親眼看到真實的彼岸花了,鮮紅的美麗的妖豔的彼岸花宛如蜘蛛般盛開,不知為何我腦海總是浮現地獄少女片頭曲的那首《逆蝶》;「終將撲向光明,倒逆之蝶」,也許所訴的就是這番意境,雖寓意死亡,卻仍光明磊落迎向陽光而生。
午餐是岐阜特色傳統料理,朴葉燒。把油嫩的飛驒牛肉放在朴葉上拌著味噌燒烤,朴葉在鐵盤上烤著微焦滋滋作響,香氣透入肉中,引人垂涎。午後漫遊上高地,也就是中部山岳國立公園,據說上高地的名稱有另一層意思,即「此等美景乃神賜予我們的禮物」,此話誠然不虛。大正池沿路皆是落葉松的天然步道,草原青青蔥蔥,湖水乾淨透明,映照遠方山岳的壯闊倒影清晰可見,青山碧水如詩如畫,甚至有畫家在河童橋旁畫風景油畫呢。非常不可思議的是,一路上望去居然真的沒有任何垃圾,即便在台灣在天然的環境,也總是可以在角落草叢或岸邊發現被遺棄的鋁箔包寶特瓶或塑膠袋,但在日本這兒,沒有,完全沒有,不存在!這兒乾淨自然的找不到一絲人為破壞後的痕跡,果然日本就是和台灣不一樣,環保宣導的很透徹哪。
下午走訪有「高山小京都」之稱的上三之町,三百多年的老街,保存了自江戶時代以來的古老氣息,商店街、寺廟、橋梁、釀酒廠、人力車……無論是外觀建築或內部陳設,都維護著濃厚的古早味。說來可惜,親愛的,我對清酒沒有研究,否則真應該買幾瓶送老爸的。順帶一提,日本的水果真的好甜,尤其水蜜桃,又大又香甜多汁,至今回想起來我仍覺得口齒留香呢,可惜水果無法帶出境,否則我真想打包一箱送回老家給老媽嚐嚐。
Day4. 八幡,十舞,磨平三雙木屐的三十三天盂蘭盆舞祭
第四天可是重頭戲,世界遺產的白川鄉合掌村。來到這兒就像是走進桃太郎的童話,合掌造是日本傳統的木造建築,茅草覆蓋的屋頂呈現陡峭傾協的人字型,如同雙手合十,故名合掌。這樣的木造建築據說完全沒有使用釘子,且每隔三、四十年就必須更換老朽的屋頂茅草,此時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只憑一家人一己之力是無法完成的,所以每次有哪家人屋頂需要翻修時,都是全村的人同心協力協助完成呢,這樣團結樸實的民風,至今居然仍流傳著,真不可思議。據導遊說,合掌村也曾經遷村過。原本的合掌村其實落坐於大壩的預定地,為了說服不願搬遷故鄉的合掌村村人,政府於是請來一名植物專家進行研究,保證說將保留合掌村原有的合掌造建築,「櫻花是最脆弱無法搬遷的植物,如果我連櫻花都能移植,那麼合掌村也能完整遷村!」,於是說動村民遷址。雖然我不知道導遊這番故事有幾分真實性,但是聽起來還真有幾分玩味呢。
下午前往郡上八幡古城町,這是個以水利、舞蹈、與傳統手工藝為名的城市,小巧玲瓏的古城幾乎看不到任何紅綠燈,道路兩排的排水道、水渠匣門設施倒是隨處可見,乾淨,整潔,清澈的水源從日本名水百選之一的「宗祇水」泊泊緩流,甚至可見錦鯉暢遊其中。七月到九月初的盆舞祭已經錯過了,不過郡上八幡博物館的解說小姐帶我們舞蹈實演教學,親愛的,說來還有些害羞,我被拉上台當參與者雖然多少感到丟臉,卻也是個很美好而寶貴的經驗,我甚至還得到一張參加證明書呢!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離開岐阜縣抵達名古屋後我才遲鈍的得知岐阜縣與長野縣交界的御嶽山爆發火山噴發事件,就在中午十一點五十二分,嚇得我連忙打電話給爸媽報平安。該怎麼說呢,還不到劫後餘生那麼誇張,不過心有餘悸的程度多少還是有的。回家後恐怕老爸一定又會嘲笑我,怎麼和老媽一樣走到哪就災難到哪,唉,親愛的,出門在外,平安是福啊。
Day5. 十萬平方公尺的六勝名園
這是旅行的最後一天,回過神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時間都去哪了呢?時間在今天的行程內就像快轉似的,不知不覺就到了結束的時刻。
對了,親愛的,我這陣子正巧在看妳那本《哪啊哪啊神去村》,續集《哪啊哪啊神去村 夜話》妳看完了嗎?如果看完了可別先劇透呢哪。我記得書裡有段劇情有提到過,參拜時投香油錢要用五元硬幣,不過書中沒有解釋為什麼非要用五元硬幣,參拜熱田神宮時聽到導遊解說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五元」與「有緣」日文諧音啊。我還真的看到了神社巫女呢。參拜完免不了俗的求了一支籤,是小吉,詳細內容我忘了,不過在綁上綁籤處前我有拍個照,如果妳想知道籤裡的內容,去照片資料夾裡應該找得到。
親愛的,妳知道,我高中日本史學得一蹋糊塗,什麼幕府將軍和什麼戰國武士,還是大學時看學長玩太閣立志傳才搞懂織田、德川、豐臣的關係,對於前田立家,妳真不能要求我記得更多,我怎麼知道他建造了日本三大名園之首的金澤兼六園?順帶一提,另外兩大名園是水戶偕樂園和岡山後樂園。兼六其名乃引自宋代詩人李格非(這人我也從沒聽過)的《洛陽名園記》(我很確定高中國文老師絕對沒教過這個),兼具符合「宏大、幽邃、人力、蒼古、水泉、眺望」等六勝,故名兼六園。這佔地十萬平方公尺的兼六園原本只是金澤城的「庭園」,經歷歷代藩主翻修整建,終修葺成一座迴游林泉式庭園,假山飛瀑、小橋、石燈籠、亭台、水榭、楓紅松雪,值得慢慢花一個下午走走拍拍,是個可以消耗相機電池與記憶體的好地方,不知是不是週末的關係遊客很多,搶好拍攝的景點按下快門得快狠準,省的有路人入鏡。若是這兒的行程可以再久了點就更好了。不過這麼一來,後頭的景點就得犧牲掉,也叫人難以割捨。湯國之森傳統工藝村也是個值得久留的行程,我個人是覺得這兩者可以分開兩天各消磨一下午,不過路線規畫可能就重複了。
一間一間的日式茅屋,分別展示著各種傳統手工藝主題,茶藝館、金箔館、染織館、輪島漆館、九谷燒館,若是每站都可以體驗參觀就好了,可惜我們只能擇一,手工金箔DIY其實考驗的不是貼金箔的技巧,而是繪畫能力,該用竹籤在金箔上刮畫出什麼樣的圖案或文字,也挺叫人傷腦筋費靈感的。貼好金箔的陶盤可以當成紀念品讓我們帶回去,但願妳有把它收好,親愛的,妳應該沒把它弄丟吧?
親愛的,妳相信嗎?直到從小松機場起飛前,我才意識到我有多麼不願回到台灣。離開渡假地、面對現實、即將回到工作崗位上的念頭,真叫人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護照蓋上出境章。依依不捨的看向飛機窗外,入夜後的日本國境輪廓模糊,金紅的城市燈光點亮夜景,美麗的讓人忘了呼吸。這趟旅程的收穫主要讓人沉澱平靜工作上的焦慮心境,體會了與台灣截然不同的文化氣氛。誠然,這次的旅行也有許多讓人遺憾的缺點之處,我強烈建議妳下次旅遊還是慎選旅行同伴,跟不同年齡層的中年太太們旅遊雖然可以得到許多照顧,卻也不得不忍受……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的話嘮。不過第一次出國跟團,妳實在不能要求更多了,對吧?親愛的。
請盡快回信,靜候妳的回音。
給工作快滿兩年的自己,若是妳還沒辭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