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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羽,鱗尾,貓的眼瞳

無頭騎士之首-冷雨系列

8/1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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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讓我重新整理,你遇到一個報喪女妖預言了你的死亡,她為你收屍,然後意外復活了你,於是你就愛上了她?

是……的。

於是你就從愛爾蘭一路跨越不列顛群島和英法海峽追來這裡,向她的新族長也就是我申請求婚的許可?你稍等一下。瓦拉德!別再笑了,還不快幫我想辦法!!!



席亞弗很頭痛,非常頭痛。

「大人。」報喪女妖的嗓音輕柔,卻隱藏冰冷寒意,足以結凍撕裂所有哀嚎的北風,「雖然您身為我的族長,但我相信,您不會濫用權力、擅自安排我的婚事,對吧?」她瞇起細長眼眸,凱爾特妖精獨有的金綠色眼曈中閃爍危險的光芒。

「當然不。」席亞弗沒好氣道,「我還沒愚蠢到自尋死路。」
        
「你、你已經死、死了,席亞弗。」笑倒在地上的吸血鬼公爵喘著氣提醒。
        
「瓦拉德,你在幫倒忙!小心我收回你的教父資格讓渡給無頭騎士。」席亞弗忍不住忿忿不平地踹了公爵一腳。
        
「——『讓渡』是什麼意思?」西格爾仰起稚嫩柔軟的嗓音問。
        
「小孩子不要打斷大人說話,去跟你的黑貓到外面一塊玩兒。」銀髮神父毫不留情提起教子的後領扔出門口。「喵喵喵喵噢嗚!」跟著被趕出家族會議的黑貓發出強烈抗議,伸出爪子釘住地板不肯被挪動屁股,不甘示弱地用尾巴拍甩著不滿。
        
「我當然知道妳不是小孩子,普琳辛絲。」幽靈神父的語氣平板,面無表情,「但我需要有人看管著西格爾。而妳是他的——而他是妳的寵物。」
        
「嘿!」這下輪到西格爾不滿抗議,黑貓卻若有所思地同意,慢吞吞地伸著懶腰起身。「我已經是大孩子了!我可以一個人照顧自己!」西格爾一臉被冒犯。

席亞弗沒理會他,「他是妳的責任了!」他指著黑貓的鼻尖吩咐,「晚餐前回來,不准跑太遠,我要看見一個完整且乾淨的西格爾回來,不然妳也得跟著他一起洗澡,懂?」席亞弗威脅道。

黑貓打了個哆嗦,抖動鬍鬚嚴肅點頭。「喵!」

太好了,我已經淪落到得讓一隻寵物貓當保母。席亞弗嘆氣鎖上門,抹了一把臉。先是收留了流亡的吸血鬼,然後報喪女妖上門慫恿著他認養了初生食屍鬼,現在又一個無頭騎士跑來求親,「……妳老實說,妳當時加入我氏族,理由之一該不會就是為了躲避這無頭騎士的追求?」他疲倦揉額。



西格爾趴在門板上,一隻耳朵貼在鑰匙孔,黑貓抖動耳朵,挑眉看著她的男孩,貓眼顯然寫著不認同。「喵噢?」

「……」金髮男孩噘著嘴,一臉不情不願地挪開耳朵,「知道了,我不偷聽就是了。」

普琳辛絲立刻勃然大怒地嘶聲哈氣。西格爾眨著眼睛,終於看懂黑貓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我看起來像是會在意那種小事的貓嗎?

年幼的食屍鬼始祖咧嘴一笑,獲得默許的孩子再次興奮地拱著小屁股將側臉貼上門縫,黑貓妖精沒好氣的用鼻子哼氣,這還差不多!

她跳上金髮男孩的肩背,像條圍巾掛在西格爾的脖子上,同樣豎起貓耳仔細傾聽,一起加入共犯的行列。



「哈哈哈哈看開點席亞弗,你都收留了一隻小食屍鬼初生始祖,還有一個吸血鬼尊長,再來一位無頭騎士算什麼?」

「那不一樣!至少你解散了你的吸血鬼子裔——你解散了對吧?」席亞弗絕望的話風一轉,猛然扭頭凌厲地瞪向吸血鬼十三大貴族之一。

「……呃。」瓦拉德四世一噎。

「請不要告訴我你忘了解散?」席亞弗捏緊的手指開始浮現青筋。

「冤枉!我根本沒創造過任何子裔也沒生過娃兒哪需要解散!」吸血鬼公爵大嚷喊冤,「給我把十字劍放下!」

「那就好。」席亞弗鬆了一口氣,坐回椅上。

「……可是我幹掉老爸理論上他的子裔和爵位也會被我繼承但是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所以——欸欸欸有話好說先把銀劍放下啊啊啊啊啊!」

「——再說了,公爵,他可不只是『一位』無頭騎士。」

報喪女妖打岔兩人幼稚地圍繞桌子的追逐戰,勒著瓦拉德的銀髮神父停下揮砍的十字劍軌跡,與公爵同時定格半空中,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眨眼看向女妖精,齊聲困惑:「不是?」

「不是,」報喪女妖搖頭,「我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位』無頭騎士。」

「呃?」公爵茫然眨眼。「差在哪?」

「我親愛的神父,我尊敬的族長,」報喪女妖一字一句慢騰騰地開口,似在對一個天真愚蠢的幼兒說話,「我誠摯希望您還沒答應他加入我們的氏族,除非您有野心將無頭騎士整個種族都併吞納入——因為『杜拉漢』這個種族,即是以第一位無頭騎士的名字命名的。」

席亞弗瞪大了眼,毫無血色的臉瞬間更加透明,被他揪著領子的吸血鬼公爵先是呆滯了幾秒才理解報喪女妖話中含義,也跟著瞠目結舌。

「照理,我無法唱名,」報喪女妖輕聲重複,「而若我所指的是無頭騎士獵隊整個種族,便可以說出那個名字。可若所指的是『那位騎士』本人時——便是指那位名符其實的無頭騎士之『首』。」



----The Head of the Headless Horseman。



席亞弗感到麻木,非常麻木。

幽靈神父渾渾噩噩地鬆開手指,失魂落魄地飄移回到他的扶手椅前,搖搖欲墜地頹然攤坐。他垂頭將臉埋入掌心,向來梳理整齊的銀色長髮凌亂散在耳邊,形成一道簾幕徹底遮住所有表情。

「顯然我阻止的太遲了。」

報喪女妖露出一個美麗到恐怖的微笑。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埋在掌心傳來的聲音沙啞,絕望而沮喪,「他堅持說他想追求妳,還要求我同意讓他向妳展開追求儀式……我覺得不妥就以拒絕聯姻的理由回絕他的請婚,沒想到他改口說那他願意加入幽靈城,所以、我就妥協了……」他吶吶辯解。

報喪女妖沒有回應,只是繼續露出甜美而帶著殺意的微笑。

「呃……所以……」席亞弗語帶遲疑。「我該給他什麼職責?」

瓦拉德聳肩,「我們還缺個打掃女僕?」

「你讓一個騎士當打掃女僕?」席亞弗不可思議地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眸,瞪向他。

「他還下廚不?我們還缺個大廚?」瓦拉德滔滔不絕扳著手指數道,「或是執事?管家?不對管家我們已經有報喪女妖了。黑貓是保母。不然護衛你覺得呢?看門犬總是不嫌多。」

「我還以為看門犬是公爵您的職稱呢?」報喪女妖嘲諷。

「嘿!」瓦拉德發出備受冒犯的抗議,「我好歹也是席亞弗的左右手,那叫啥?首相!」

「一個沒率領任何內政官員的首相?」報喪女妖挑眉。

「那就將軍,沒錯,我可是幽靈城的兵力!一人軍隊!」

「可我們現在已經有無頭騎士——噢上帝,我們可以編制一個『無頭』騎士團了!」席亞弗意識到這個驚悚的事實,不由得再次捂臉對著天花板發出呻吟,「顯然,杜拉漢會是騎士團團長,所以瓦拉德你失業了。」幽靈城城主遷怒地指道。

「不如把公爵降職去當女僕?」報喪女妖掩住唇角抖動笑意提出建議。

「好主意。」

「喂!!」



於是西格爾的家族多了新成員。

金髮的小食屍鬼仰起脖子看著骷髏鬼馬,牽著馬的騎士,以及騎士胳膊下……夾在腋下戴著頭盔的頭顱,「從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新保母——新保鏢。」席亞弗半自暴自棄地指向無頭騎士。

西格爾慎重點頭,直視著無頭騎士竄者黑色火苗的眼窩毫無畏懼。「您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西格爾。」他用報喪女妖嚴格指導過的禮儀課行禮招呼,「我該怎麼稱呼保鏢叔叔?」

「杜拉……漢。」



「為什麼杜拉漢的名字叫做杜拉漢?」

「……考倒我了,我怎麼會知道?為什麼吸血鬼叫吸血鬼(Vampire)?」公爵聳肩。

「那為什麼杜拉漢怕黃金?」西格爾不死心的繼續提問。

「為什麼吸血鬼怕銀?」公爵反問。

「可是教父你不是說吸血鬼不怕銀啊?」西格爾一臉懵然。

「所以你得到答案啦。」

「……答案在哪?」

西格爾茫然看著他的教父一邊挫敗呻吟一邊用額頭拼命撞擊桌面,再一次對大人詭異的行為感到困惑不解。



「接下來是索威羅,太陽符文。它對應的英文字母是『S』,在古英文裡又叫西格爾。」

「我的名字?」小西格爾詫異抬頭問道。

「是的,您的名字。所以刻寫下這個太陽符文,也是刻寫下『您』的名字、靈魂、與存在。當然,我們也可以用符文拼寫出您的全名。有些人相信,用符文拼寫出一個人的名字,也是在預言一個人一生的命運。」

「例如用我的名字?」小西格爾興致勃勃地追問。

報喪女妖微笑,「來,我們來看看……第一個字母『S』,是代表您的縮寫……象徵太陽與生命。『I』,伊沙,冰雪的符文,代表靜止或凍結……」

「就像神父?」西格爾似懂非懂。

「是的,它可能代表著神父,在您命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存在。」報喪女妖微笑,「接下來,『G』,姬芙,禮物的符文,象徵愛或友誼……」

「像普琳辛絲。」西格爾點點頭。「喵~」黑貓愉悅地在一旁用頭頂摩蹭男孩的下巴呼嚕道。

「『E』,神駒符文欸維茲,意味著忠誠與行動力,『神駒』就是馬的意思。」報喪女妖似乎看出西格爾對於「神駒」這等詞彙感到艱深不解,於是用更簡單的詞語解釋道。

「馬?像騎士那樣?杜拉漢叔叔?」

「……也許吧。」報喪女妖不置可否聳聳肩,語氣有些不情願。「最後是『L』,拉格絲,代表水,流動的情感與潛意識裡的直覺……通常也象徵著女性。」

「就像妳一樣。」西格爾恍然大悟。

報喪女妖微微一笑。「是的。就像我一樣。」

無頭騎士杜拉漢沉默地拄劍站在充當教室的書房門口,執行他身為護衛的職責,灼灼目光忠誠地凝視他所效忠的小主人與貴婦,目不轉睛企圖將這溫馨的畫面刻印於腦海中。

……只可惜溫馨的時光維持不過三秒便被吸血鬼公爵哭喪的大喊打斷:

「喂喂那我呢?!為什麼沒有我!先來後到啊混帳杜拉漢我要跟你決鬥!」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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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騎士-冷雨系列

12/1/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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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難得有人會來我們這麼偏僻的村——咿咿咿啊啊、無、無頭騎士!

……幽靈……城……?

幽、幽靈城往那邊、不、不要殺我噢噢噢噢、欸?走、走掉了……?我得、得救了?



——他不記得自己躺在那兒多久了。

也許只是短短幾秒的瞬間,也許是有如永恆的世紀漫長,時間似乎變得不再意義,他茫然看著眼前橫躺的盔甲在雨中被洗淨,那殘留的血痕形狀似乎似曾相似。

是在哪時見過的呢……?

空白的思緒中傳來了隱藏在雨中的歌吟。哀戚婉轉,溫柔泣訴,曲調如同淋在他身上的冷雨,那樣沉重絕望而美麗。

有人在吟唱。

精靈歌謠般的高音之間,是輕輕拍打掌心的節奏、和緩緩踏出的腳步聲,隨著逐漸接近而響亮。

是誰?

然後他看見了,朦朧薄麻紗長擺下露出的小巧腳尖,有人走近了他視線中的那具屍體,披著長髮與頭紗的女子身影飄逸,優雅緩緩屈膝跪下,纖細的雙手扶起那斷頸的身軀,啊啊,對了----

他被斬首了。

他睜大空洞的雙眼,失去聲帶的頭顱即使張嘴也發不出完整字句,只能埋在草叢中眼睜睜看著女子將他橫倒的屍身翻正,將他手中仍未鬆脫的長劍扳開改以反握,安放至胸口,為他凌亂的盔甲斂衣,甚至還為他的愛駒收屍,還給他身為戰士應得的尊嚴。

「……那麼現在,只差一副頭盔了。」

他聽見那如歌的悅耳歎息。披著麻紗的女子自言自語似地起身,像是早就感應到了他的視線,角度毫無落差的偏過臉,頭紗輕輕隨風與動作掀起,一雙碧綠的眼眸與他精準對望。

啊啊。他記得這雙眼睛。

那是在他出征前,行經在溪邊浣紗的美麗女子——那樣如妖精的精緻面容,就連即將赴往戰場的勇士也會為之駐足,屏息期待一杯祝勝的烈酒,一句祝福詩詞,或是吻,或僅僅是施捨他們一個眼神。

而彼時女子確實也為他輕啟朱唇了。

「黑色的騎士,您的盔甲沾染血跡了。」

這怎麼可能呢——他本想反射性地駁斥,早在離開營帳前才檢查過身上的武器與盔甲——然而他卻驚駭發現,低頭一看全身都染上了彷彿沉積多時而氧化暗沉的血汙。

「——來吧,讓我幫您洗滌吧。為即將踏上戰場的英勇戰士們清洗胄甲與武器,是我唯一能為您們做的事。」

也是傳說中報喪女妖們給予即將戰死英雄們的預兆。

霎那間他明白了,他看到的血跡是誰的血跡,而此次他踏上的征途將是一條不歸路。

他喉嚨乾渴,緊盯著溫柔微笑向他伸手的妖精女子,他本該恐懼,或是反抗甚至逃離眼前的不祥預言,然而沒有人能拒絕死亡。而身為戰士本該不怕死也隨時都有戰死的準備,於是他做了唯一能做的回應,就是坦然解下胄甲與皮革交給女子任由她為自己梳洗——死前最後的奠容。

報喪女妖接過他遞出的佩劍,紅唇一勾。

「無需擔心,我保證,您的英名,將永遠流傳。」

——生前,我為您送行。死後,我來替您送葬。
​


『沒有人能阻礙您的奔馳,凡阻礙您前行之人都必將死亡,也唯有死亡可以停緩您的腳步。您驍勇善戰的黑色身影,將帶來目睹您姿容者恐懼——』



「看來您想起來了?依照約定,我來讓您的名字流傳了。」

因為比起無頭,無名才是戰士的恥辱。報喪女妖溫柔地捧起他的頭顱,抱向他其餘的屍身前拼湊:吟遊詩人需要戰士的名字才能傳唱他的事蹟,同理 ,報喪女妖也需要戰士的名字才能為他報喪,您還記得您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

這可不行啊,報喪女妖失聲輕笑,您失去只是生命而不是記憶,還是說少了腦袋,思緒也會跟著遲鈍了呢?她的笑意更接近幽默的揶揄而非往傷口上灑鹽的帶刺挖苦。他還來不及回答,報喪女妖已經微笑捧起他的雙頰,閉眼與他額頭相抵。

「杜拉漢。」報喪女妖睜開碧綠眼眸,美麗的唇瓣吐露出一個名字——他的名字。「杜拉漢。」報喪女妖歌唱道,她的呼喚成了他記憶中最後也是最鮮明的靈魂拓印,「無頭,無畏,無懼死亡的戰士,莫忘汝之英名——」報喪女妖高聲宣告,她揚起頭,芭德布的黑色渡鴉們盤旋頭頂,嘎聲呼應她的唱名,其中一隻滑翔降落他的頭盔上,低頭與他放大的瞳孔對望,來自戰爭三女神的凝視在他眼窩中點燃了永不止息的戰爭烽火,即使是這暴雨也無法熄滅這火燄,抑或是從她蒼白臉龐上蜿蜒滑過的晶瑩淚水,滴落在他臉頰上的冰冷溫度反而令他的胸口灼燙悸動,「——汝名為『杜拉漢』!」

沒有人能阻礙您的奔馳。

那是報喪女妖在他生前給與他的祝福,此刻再次複誦,變成了他逐一兌現的死亡預言。報喪女妖哀傷宣告完他的死訊後,便伸手為他闔眼暝目,纖細的手指從他身上抽離時,他突然想挽留那觸感與溫度。

凡阻礙您前行之人都必將死亡。

虛握劍柄的指尖抽動。他聽見芭德布女神的渡鴉在尖銳啼呼,似乎在呼喚他,抑或向誰警告著他的甦醒。

也唯有死亡可以停緩您的腳步。

他再次睜開雙眼,大口喘息,兩簇幽暗火苗搖曳在瞳孔中,他掙扎起身——確切地說,是他的身體掙扎起身,接著彎腰撈起他的頭顱,夾在腋下。

您驍勇善戰的黑色身影,將帶來目睹您姿容者恐懼----

馬匹的噴氣聲在他耳邊響起,他轉頭,披著黑色護甲的骷髏愛馬眼窩中也燃燒鬼魅火焰,黑羽渡鴉得意地站在馬頭上,挺胸看向他。

「這是……戰爭女神……的恩賜……是嗎?」

被撕裂的聲帶只能組織斷斷續續的低語,黑色騎士粗喘的提問獲得了渡鴉肯定的尖叫回答。

復仇。黑色的無頭騎士恍惚間似乎明白了渡鴉的嘶吼。戰爭三女神乃復仇女神,去為你的死亡,找出殺死你的仇敵,親手為自己復仇!

「凡阻礙……都必將……死亡……」

黑色的無頭騎士跨上骷髏戰馬,啞聲喘息。

「唯有死亡……停緩……腳步……」

——是停緩,不是靜止。他的死亡只是暫緩了他的腳步,如今復活,他將再次踏上戰鬥征途。

「Bean ……sí……」

他抽出鞭子,破空一揮,黑馬高高昂起前腳嘶鳴,接著開始拔腿狂奔。

「找到『他』……復仇……!」

咆哮聲響徹在荒野山丘的夜晚。找到那個將自己斬首的仇敵殺死,就再也沒有人能阻礙他的奔馳。因為凡阻礙他前行之人都必將死亡,也唯有死亡可以停緩他的腳步——「誰」的死亡?

「接著……找到『她』……女妖精……!」

——唯有『死亡』(報喪女妖)可以停緩他的腳步。直到他再次遇見那美麗倩影之前,他絕不停止追尋。



「你——不可能——杜拉漢!!我明明就砍斷你的脖子了——啊啊啊啊你的頭!!!這怎麼可能——呃……嗚!」

「咿咿啊啊!!!無頭騎士『杜拉漢』!快逃、別看——嗚……」



……一如報喪女妖的預言,從今以後,他驍勇善戰的黑色身影將帶來目睹者死亡與恐怖,而他的名字(Dullahan)也將成為無頭騎士的傳說開始流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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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餐禮-冷雨系列

10/21/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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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認得出這墓碑上的名字嗎?

……MA……RY?

是的。這就是您母親的名字——瑪麗。



西格爾安靜地站在破損的墳墓前,侷促不安地絞著衣擺。他的教母溫柔伸手,將他捏緊的指頭從扯爛一半的布料中扳開,黑貓用臉頰蹭著他褲腳,抬頭擔憂地喵了一聲,喵?

「我……」西格爾掙扎著想說些什麼,但張口後又喉嚨一緊,啞口無言。

「是的,您吃了她的屍體,孩子。」

報喪女妖歌唱似地嘆息,溫柔卻殘忍地將他糾結成一團混亂的罪惡感全數解剖攤開成血淋淋的事實,「這也是為什麼她的墓被破壞成這樣。這裡,就是您『出生』的地方。」

西格爾低頭,視線沿著報喪女妖伸出的白皙指尖垂下,瞪著眼前的荒蕪深坑。

傾倒破裂的石碑上字跡殘缺,被深掘又填平又翻土過的地面凹凸不平,雜草叢生。

——被破壞的棺木被泥土侵蝕,面目全非的女性遺骸只剩還沒完全腐爛的碎布勉強勾勒人形,骨骼上殘餘的腐肉早已被蛆蟲與時間啃食殆盡。

這就是您的原罪,生為人子卻食母的原罪。

這是西格爾第一次感受到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情緒襲捲全身,與他的食慾互相牴觸的……的什麼?西格爾挫敗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情感該怎麼……?

「您在懊悔。」

「懊悔?」西格爾懵懂地複誦這個新詞彙。

「是的。也就是對您所做過的事感到錯誤,希望自己未曾做過這件事。」

「我……做錯了嗎?」西格爾迷惘道。

「對與錯只有一線之隔。在您眼裡是錯誤的事情,也許在他人的眼裡是正確的選擇。」報喪女妖溫和道。

「我不明白。」

西格爾沮喪地垂下肩膀。

他的教母只是微笑。報喪女妖纖細蒼白的指尖輕柔撥理著食屍鬼男孩的柔軟金髮,安撫他低落的情緒,「……您那時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吧?」

「對?……應該?我不知道!」西格爾只覺腦中一片茫然混亂,語無倫次。

「我並不知道您的母親做何感想,」報喪女妖微微一頓,「但是,作為母親,期望孩子能存活下去是母性的本能。或您的母親會原諒您也不一定。至少——如果是我,我會原諒您的,我親愛的孩子。」

西格爾皺起鼻頭,小腦袋瓜低垂,絞盡腦汁拼命努力理解他教母的話語。

他想起在公爵——他的教父——建議他把黑貓當成儲備糧食吃掉時,他莫名地感到不自在。

「為什麼你不吃掉黑貓?嘶!痛!」「喵嚇!」活該!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

西格爾當時悶悶不樂地去找神父。他在窗前那張扶手椅上找到睡著的銀髮幽靈。

「怎麼了,我的小太陽?」神父從睡夢中驚醒,睡意濃厚地詢問爬上他膝頭鑽進懷裡的孩子。

「Father,教父一直問我要不要吃掉黑貓,我說我不想,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這樣很奇怪嗎?」西格爾把臉埋進神父的神袍悶聲道。

「……不會啊。」席亞弗心不在焉地抬手梳理抵在他懷裡的金色髮絲,「我當年本來也是要殺你教父的,最後也不知道為什麼沒下了殺手……結果你教父現在和我成了朋友。他又有什麼資格嫌棄你的貓?」神父嗤之以鼻。

西格爾驚奇地猛然坐直身子,動靜大到讓神父忍不住皺起臉,「所以黑貓是我的『朋友』嘍!不想吃掉的食物就是朋友嗎?」

「嗯……差不多吧。」神父思索了一下,聳聳肩回答。

原來如此!只要是朋友就不吃,西格爾於是對吸血鬼公爵如此堅持。

「你確定?之前什麼兔子啊小鳥都吃了,為什麼只有黑貓不吃?」公爵不死心地誘導。

「不吃。黑貓是朋友。不吃朋友。」西格爾固執搖頭。

「哈?朋友?應該說是寵物才對吧?」吸血鬼公爵嘲笑道。

「嗯......」西格爾抱起朝瓦拉德憤怒揮爪的黑貓妖精,低頭沉思,「照這樣來說......那教父就是神父的寵物了?」小食屍鬼語氣充滿不確定。

他的教父當下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從此瓦拉幾亞的大公爵再也不提要吃掉黑貓的事。

「孩子?」

報喪女妖溫柔呼喚讓沉浸回憶中的西格爾猛然回神,茫然眨眼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與兩雙擔憂的眼眸相視。「教母?」

「您沒事吧?」「喵嗚?」

「我沒事,只是……」西格爾點頭到一半又停下,面露遲疑,「教母?」

「什麼事,孩子?」報喪女妖耐心道。

「我們……我們可以幫她重新安葬嗎?我……不想再吃她。」

「當然。」報喪女妖淺淺的嘴角勾起,「如您所願。我們可以重新為她立碑。就用凱爾特十字,刻上她的符文名字……您覺得如何?」

西格爾緩慢點頭。

報喪女妖微笑。她緩緩地伸出一隻優雅的手,示意西格爾握住,她牽著金髮男孩小小的手掌兩人一同轉身離開教堂後的墓園,「來吧,我們去找鏟子或是您的教父,挖墳這種粗活還是讓男人來吧。」報喪女妖咯咯低笑。

西格爾點點頭,黑貓小跑步追在他腳跟後,後腳跳躍蹬上階梯,「喵喵?」黑貓抬頭呼叫了一聲,上揚的尾音彷如疑問的語調。

「……您已經決定好給她取什麼名字了嗎?」聽見黑貓的疑問,報喪女妖微笑轉訴道。

西格爾歪頭,「我在想……『Princess』?」

「普琳辛絲?」報喪女妖面露驚訝。

嗯,西格爾抱著報喪女妖的手臂,仰起小臉,「嗯,她是公主,不是嗎?」他歪了腦袋低頭看著腳邊的黑貓,「妳想她喜歡嗎?」

「喵!」

「我想她很滿意這個名字。」

報喪女妖愉快地咯咯低笑,「那麼,就決定是普琳辛絲了。」

「……教母?」西格爾在走進教堂廚房後門時突然發問。

「是的,我的小太陽?」

「……妳說,母親是最後一名村民,神父親手將她下葬的。」

「是的。」

「那神父又是怎麼死的呢?」

呵。報喪女妖彎起了嘴角,「親愛的,您問了錯誤的問題。」

「是怎麼死的並不重要,您該問的是——誰為他收斂屍體安葬的呢?」



「我說,我們為什麼還要舉行聖餐禮?你一個沒有肉體的幽靈又不需要進食。」

「你一個吸血鬼有血喝就夠存活了,要酒幹嘛?」

「說的也是聖餐禮這麼重要的儀式怎麼可以被廢除呢!我們一家人團聚用餐的時間也可以用來增進感情!當然得繼續舉行!」

瓦拉德示範了何謂毫無節操,飛快改口拋棄了立場,他想了一想,立刻又補上一句:「……只要小桑尼別在餐桌上生吃活屍就行。」

「他的名字是西格爾,不是小桑尼。」席亞弗放下麵包盤,皺起眉頭不悅道。

「叫小桑尼多可愛啊很符合他現在這個年紀啊!能這樣叫他的也只有這個時期了你懂不懂啊!」

「對於無法呼喚名字的我而言,不懂。」剛踏入餐廳的報喪女妖說道。

「……妳不算數啦報喪女妖。」瓦拉德豪不在乎地揮了揮手背。

空氣裡飄來了食物香氣,西格爾立刻穿越報喪女妖的裙角,小跑步地湊向餐桌,鼻尖貼進湯碗前輕嗅。「你是狗啊,西格爾!」瓦拉德公爵沒好氣地往教子的後腦勺用力一拍。

西格爾往後退開身子,皺起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為什麼是不會動的肉,不好吃。」

「不准挑食,西格爾。」

席亞弗嚴肅指正,「對待所有食物必須心懷感激!不能浪費他們的犧牲。」

「……而且這才是正常的食物,一般的食物是不會動的。」吸血鬼公爵吐嘈道。「黑貓給你弄來的晚餐是特例,不可以在餐桌上吃,也不可以讓人類看見——聽到了沒?」

西格爾若有所思地坐回椅子上,「所以只要心懷感激,就能食用他們的肉體嗎?」

「……是的,就像神子代替我們犧牲,洗滌我們的罪,所以我們亦需心懷感激——等等,西格爾!還不能吃!我們還沒飯前禱告。」神父再次制止了金髮男孩抓向食物的動作。

「飯前禱告?」西格爾停下伸往烤雞的手眨眼。

「是的,用餐前要先感謝上帝賜予我們今日的食糧,才能開動。」神父點點頭,嚴肅地閉上眼,雙手合十。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賜予我們今日的麵包——」

「阿們!」公爵高聲大喊,便埋頭大開朵頤。

「……阿們。」

神父咬牙切齒,嘆了口氣後也只好執起刀叉開始用餐。

「……別學您教父的吃相,親愛的。」報喪女妖滿臉不贊同。

「喵。」就是!黑貓舔噬鬍鬚上的牛奶附和道。

「還有西格爾,不要徒手抓食物,這樣很不衛生。用餐具。」神父皺眉道。

「……銀器餐具?」報喪女妖挑眉。

「不用銀難不成用金?只有沒品味的暴發戶才用黃金!這可是你教父我家傳的古董!上面還有我的國徽呢,哪天揭不了鍋拿去當鋪還是能接濟一餐養活小桑尼的……喂幹嘛你們那什麼眼神啊席亞弗?」

「……有的時候我都忘了你是個有錢的貴族,瓦拉德。」神父感嘆。

「確實看不出來是十三貴族之一。」報喪女妖點頭附和。

「那個……神父……」西格爾出聲。

「等等……瓦拉德身為吸血鬼能和我們氏族合併嗎?」神父突然打斷。

「為什麼不行你這是種族歧視啊席亞弗!報喪女妖都可以加進這個氏族了為什麼我就不行!你兒子都認我這個教父了你不想給我名份難道你打算始亂終棄嗎??!」

「始終終棄是什麼意思?」西格爾反手抓起餐盤旁的刀子研究形狀問。

「小孩子別問這麼多。」

「噢。那教母——」西格爾低頭繼續對著刀叉皺眉。

「一般而言,吸血鬼十三貴族氏族各自都有和不同的不死種族進行聯盟,例如狼人、食屍鬼、人魚、石像怪等等。通常聯盟的異族氏族之間關係互為平等。」報喪女妖向她的族長解釋道。

「你看報喪女妖都這麼說了——」

「但是公爵,我並不是以報喪女妖氏族的代表與神父的氏族結為同盟,而是效忠於神父的氏族。也就是說您現在的身份並不是以吸血鬼始祖與幽靈城城主結盟,而是您的氏族被併入神父的幽靈氏族中……連同您的子裔都應尊為神父為族長。」

「妳說什麼?!」席亞弗和瓦拉德異口同聲地驚喊。

「別開玩笑了為什麼這傢伙的子裔也要我收留——」「哈哈哈哈哈好耶這簡直就是完美的報復讓那些想操控我的老不死們發現他們也得隨著我臣服在你名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教父!這個到底要怎麼用!」西格爾終於受不了大聲打斷大人們的對話,高舉著手中的刀叉大喊道。

三位監護人齊齊扭頭,與金髮少年大眼瞪小眼。席亞弗率先嘆息起身,繞過長桌慢慢走到男孩身後,伸手握住少年的手,糾正並示範拿刀叉的正確姿勢,「左手拿叉子固定食物,右手拿刀切割,這樣,會了嗎?」神父舉起西格爾的左手,將叉子上的麵餅湊近西格爾的嘴邊餵食。

西格爾點頭,秀眉皺起,低頭專注手上的笨拙動作,也許是異於常人的力道順利地切了一大塊形狀醜陋的肉排塞進嘴裡。確認教會西格爾使用餐具後,席亞弗滿意地回到位子上。

「……神父?」用餐到一半西格爾又突然開口。

「什麼事,Son?把嘴裡的食物吃完再說話,這樣很不禮貌。」

西格爾立刻吞嚥下嘴裡的食物,「你說過,最後的晚餐裡,神子拿起了餅說這是他的肉軀,拿起了杯子說杯裡的葡萄酒其實就是他的血,然後分給他的門徒。」

「是的。」席亞弗緩慢同意,看不出問題點在哪。

「……這表示他的門徒們也都是食屍鬼嗎?」西格爾認真地問。

「……」

「……」

「……」

「……噗噴!」

席亞弗凶狠地瞪向從鼻腔內噴笑的公爵,思考手上的銀刀該往多年摯友的哪個要害上插下去。



普琳辛絲鼻尖向前輕嗅著磨損的碑文,歪著頭,耳朵微微抽甩,似乎在評估著什麼,接著仰起下巴,以上揚的喵叫聲詢問站在背後的少年。「咪喵?」

「嗯,那今天就吃這一家吧。」

西格爾點點頭,把肩上的鏟子翻下,黑貓起身伸展了懶腰、搖動尾巴,以狩獵的姿態壓低四肢準備撲躍過墳墓喚醒棺材裡的死者時,卻被她的人類......不死的人類男孩制止了。

「——​等等,普琳辛絲!」

喵噢!黑貓僵頓住起跳一半的姿勢怎麼看都詭異彆扭不符合貓的美學,普琳辛絲於是惱羞成怒地對著男孩嘶叫,不滿地質問中途反悔的理由。

「神父說過要飯前禱告再享用。」

面對西格爾一本正經的回答,黑貓公主只能不可思議地睜大貓眼,目睹金髮少年單膝跪下,拄著鏟子低頭禱告的虔誠姿態宛如手持長劍向女王宣示效忠的騎士,普琳辛絲坐在墓碑前揮掃著尾巴如此心想。

「……阿們。好了普琳辛絲,我們可以開動了。」

黑貓翻滾了眼珠,沒好氣地喵了一聲。任由食屍鬼少年挖掘墳墓開棺如揭開銀盤上的鍋蓋,執起銀刀叉用力切砍掙扎起身的活屍身上腐肉,開始享用他今日的晚餐。



嘎吱嘎吱嘎吱……

普琳辛絲趴在墓碑上瞇眼小憩,慵懶地聆聽她的男孩咀嚼聲。

咚蹬咚蹬……

從地面傳來的規律的震動讓普琳辛絲耳尖抽動,立刻睜眼抬起頭,鬍鬚向聲響來源警戒。

滿嘴沾染髒污的西格爾含著嘴裡的叉子轉向背後,他茫然困惑不安地看向來者:「……你好?」

騎在高大馬上的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正挖掘墳墓吃食屍體的男孩,嘶啞的呼吸聲模糊不清地吐出令西格爾意外的音節:

「Ban……shee……」

班……西?西格爾巴眨著眼,與黑貓交換一個眼神,齊齊歪頭向騎士詢問,「叔叔你找我教母?」



「說到餐具……公爵,我們家有黃金餐具嗎?」

「黃金餐具?要幹嘛?我們家不是已經有銀器了,要黃金那種俗氣又沒品味的奢侈品做什麼?」

「教母!外頭有個騎著馬的斷了頭的叔叔要找妳!他很生氣地要我幫他開門,但神父說只能給認識的人開門,可是他又說他認識妳……所以我要讓他進來嗎?」西格爾的大喊聲遠遠從教堂大門外衝進來。

「……」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哇原來是為了對付無頭騎士嗎哈哈哈那杜拉漢該不會是想追求妳吧噗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那個人娶了教母……那我也得叫他教父嗎?」西格爾疑惑道。

「!!我現在就去打造一套黃金餐具組回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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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系列專有名詞設定

2/8/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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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一下專有名詞設定省得自己忘記。

轉生 Turned:
由人類轉化成不死種族的過程,即為轉生。

初生者 New born:
又稱新生。指剛轉生還無法掌控獵食本能的不死種族。

始祖 Sire:
創造出新生的不死者,即為該新生的始祖。

尊長 Elder:
始祖的始祖,其家族所有始祖,均為該不死者的尊長。

孩子 Childe:
或稱子裔。被始祖創造出來的不死者,即該始祖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亦屬該始祖的子裔。

氏族 Clan、家族 Family:
其所有尊長的子裔組成的階級組織,被稱氏族。
有時直系與支系子裔之間會以家族 Family 作區別。
例:A創造BC,B創造D,C創造E。
BCDE皆隸屬A氏族,A是BC的始祖、DE的尊長。BCDE均為A的子裔。
DE雖屬同一氏族,但始祖分別為BC,故DE不同家族。

野生種 Feral:
脫離氏族,無尊長們約束與庇護的不死種族。
 
家養種 Domesticated:
對應野生種的反諷,隸屬氏族有尊長們約束管教並庇護的不死種族。
狹義定義乃隸屬於以13大貴族為族長的氏族吸血鬼。

貴族 Noble 13:
目前吸血鬼種族中最尊長的13位始祖。
依氏族勢力排序地位,共有1大公爵、1公爵、4侯爵、7伯爵。
隨著勢力消長13貴族的排行名單亦會異動。
例:某伯爵幹掉侯爵後上位、空出來的伯爵名額將由新的氏族相互競爭遞補。
吸血鬼沒有統一的王族,各貴族藩鎮割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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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蒙時期-冷雨系列

1/16/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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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我有一個問題。

問吧!

我是怎麼出生的?



吸血鬼貴族.瓦拉幾亞的大公爵.瓦拉德四世面臨了有生以來(Life)最重大的危機。

……更正,死後鬼生(afterlife)的重大危機。

「活」了六百多年的吸血鬼此時此刻正以不符貴族禮儀的姿勢橫腳跨躺在長沙發上,以同樣不符貴族形象的懵怔呆滯表情,與他親愛的、可愛的、宛如天使般純潔無辜的小教子大眼瞪小眼。

瓦拉德停擺了三十秒的大腦倏然從空白中恢復運轉。

——當孩子們問了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該怎麼辦——要命已經到了會問這種問題的年紀了嗎——孩子們成長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該怎麼解釋一般男人和女人的懷孕機制——等等還是說小桑尼指的是他怎麼變成食屍鬼的——不不不等等其實桑尼想問的應該是人類這物種到底是怎麼演變出來的吧——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可以拿席亞弗那套聖經創世紀神造亞當夏娃當回答嗎——?!

以上,就是瓦拉德公爵重新啟動的大腦在短短五秒內瘋狂運轉的混亂思維。

「教父?你有聽見我的話嗎?」「喵嗷!」

小西格爾擔憂的稚嫩童音與黑貓不耐煩的斥喝聲喚醒了吸血鬼公爵開始脫軌的思緒。瓦拉德愚蠢地張大了嘴,最後悲哀地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教子問題的答案。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了啦!」

瓦拉德猛然抱頭發出慘烈的哀嚎。毫無預警的發難讓站在他面前的金髮男孩嚇得渾身僵直、懷裡的黑貓更是驚嚇地炸起尾巴上的每一根毛髮發出憤怒嘶鳴。西格爾還沒來得及眨眼思索他的教父是否真如他父親所說的「腦袋終於壞掉了」,瓦拉德便一個彈身從沙發上跳起,長臂一撈抄起了嬌小的小教子扛在肩頭上,拔腿衝刺。

碰!「席亞弗!你的兒子你自己教!」

書房的房門在公爵的大吼與腳下被粗暴踹開,西格爾頓時只覺天旋地轉,耳邊炸響黑貓激烈的尖叫,便掙扎跌落在幽靈的懷裡,與驚醒的神父面面相覷。

「就交給你了我不管了!」

碰!

「……」

席亞弗眨眼,銀髮的神父就坐在窗邊那張他最喜歡的單人扶手椅上,而他認養的兒子就坐在他的膝頭上,父子倆一個還在睡眼惺忪一個頭暈轉向,彼此茫然對望。

席亞弗率先甦醒。「……說吧,你又惹出了什麼麻煩?」神父無奈地伸手扯開肩前鬆脫的黑色緞帶,重新將凌亂的長髮紮成一束。

西格爾撇了撇嘴,滿臉委屈抗議。「我才什麼都沒做!明明是教父自己說可以問他問題,結果他什麼也沒回答到,」金髮男孩不滿地趴在神父身上嘟囔抱怨,「教父真沒用。」

「……嗯,他的確挺沒用的。」

席亞弗深表同意。「所以你問了他什麼問題?」他睡意濃厚地隨口一問,摟住懷裡的孩子調整坐姿便舒服地倒回柔軟的椅背裡,準備閉眼繼續假寐。

「我問教父我是怎麼出生的?」

席亞弗的眉角一抽,他掀起眼皮,面色古怪地俯看著如小鳥般歪著頭一臉純真好奇的金髮少年,還有一旁搖晃尾尖幸災樂禍的黑貓公主,喔好吧,他沉痛心想,瞪視著窗外朦朧灰暗的雨景逸出一聲嘆息。

「……說起來,你也差不多成長到可以啟蒙教育的年紀了……」

席亞弗眉頭深鎖,銀灰色的眼眸打量著懷裡的金髮孩子,他沉思片刻,最後又嘆了口氣,轉過脖子,漫不經心的目光搜尋著他的書架。「唔……我把我那本拉丁文聖經放到哪兒去啦?」他皺起鼻頭自言自語道。



……事實證明,要教育西格爾閱讀拉丁文和聖經之前,還得先教會西格爾認字。

「神父教您讀寫英文字母了?」

「嗯,教了。神父要我練習標楷體還有草寫體。」西格爾抬起沾上墨漬的臉蛋,認真回答站在他小書桌前檢視作業的教母。

「很好。那待您練習完後,我來教您刻寫北歐符文,還有歐甘字母以及愛爾蘭語。」

「喵嗚!」

「還有蘇格蘭蓋爾語,當然,親愛的。」報喪女妖點頭同意道。

「喵嚕~」黑貓滿意地點頭。

「妳說的沒錯,威爾士語當然也不能被遺忘。」

男孩看著不斷地在足以淹沒他個頭的高塔上添磚砌瓦的書卷,認命地深吸了一口氣。



「席亞弗的聖經講到哪啦?講完創世紀亞當和夏娃生下該隱和亞伯了沒?」公爵把頭探進書房問。

西格爾點頭。「講了。」

「那好,今天我們就來說說吸血鬼的起源還有莉莉絲的八卦!」公爵毫無預警的宣佈講課,滑入西格爾書桌前的空椅子上,撿起席亞弗留在桌上的聖經,「我看看……沒錯,創世紀第四章第十五節:該隱殺了亞伯,被神放逐,但神又說:『凡殺該隱的,必遭報七倍。』於是神就給該隱立一個記號,然後該隱就離開了神的面前,去住在伊甸東邊挪得之地。」公爵照本宣科地唸完,「……然後該隱就在那兒遇見了莉莉絲啦。」公爵語調歡快,把聖經隨手往背後一扔。

「莉莉絲是誰?」小西格爾滿臉茫然困惑。

「莉莉絲是誰?噢我的……」公爵氣急敗壞,「莉莉絲就是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女人!不,不是夏娃,莉莉絲才是!當年上帝用捏造亞當的泥土同樣捏造了她,但是莉莉絲不滿神要她聽從丈夫的命令,於是憤而離家出走離開了伊甸園,神只好又創造出了一個女人頂替莉莉絲給亞當作妻子,因為莉莉絲離家出走的事實在太丟亞當的臉所以沒把莉莉絲記載在聖經上,反而竄寫說夏娃是第一個女人,因為這次是用亞當的肋骨創造出夏娃的,所以妻子得依附丈夫而生。也有人說其實該隱是莉莉絲所生的、只是被夏娃收養……總之該隱從莉莉絲女王那兒學到吸血鬼的所有能力,娶了莉莉絲的另一個女兒,成了我們吸血鬼的始祖。」

「……」西格爾目瞪口呆。

「你看後面賽特的子孫都記錄了他們的壽命,該隱的子孫卻沒記載年歲只寫出名字,是因為什麼?」

「因為所有該隱譜系裡的人,神不記載他們的年日,表明他們活在地上的日子,在神面前都算不得數。」西格爾立刻對答如流。

「這番鬼話是誰告訴你的啊?當然是因為吸血鬼長生不死所以沒寫活了多少年啊!人都還沒死怎麼寫壽命!」

「神父說的。」

「……那當我什麼也沒說。 」瓦拉德公爵咳聲道。



「神父解說完諾亞方舟的故事了嗎?」這次換報喪女妖走進書房詢問。

「說了。」西格爾無力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們可以開始愛爾蘭的歷史了。第一批來到愛爾蘭的移民就是諾亞的一名孫女,她和她的父親沒有搭上方舟,帶著其他族人們自己打造一艘小船最後漂泊到愛爾蘭島上,但仍逃不過洪水侵蝕,最後仍全數淹溺了。」

「……」

「裡頭只有一個男人躲在山洞裡,在洪水要滅頂時,變成了一尾鮭魚,活了下來。」

「……」

「接下來又出現了第二、三、四批移民,但不幸全軍覆沒。直到第五批達奴女神的子民佔領了這座島,才開始了凱爾特人的神話。」

「……」小西格爾開始覺得頭昏腦脹。看來這會是一堂很漫長的歷史課……他開始後悔問出引發這一連串家教課程的問……題……了——咦?



西格爾眨眨眼,猛然從瞌睡中清醒,察覺不對勁。

……等等!教父教母和神父好像還是沒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出生的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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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聖母-冷雨系列

7/16/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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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老朋友。

喵~

是嘛?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也發生了不少事呢。



男孩攬著黑貓,仰頭不安地打量著眼前一身古老長袍的陌生女子。

一身素白的麻紗長裙,乍看之下就如修女的束裝一樣樸素,唯一的裝飾僅是束在腰間的腰帶,然而輕薄的麻紗卻包裹不住女子姣好的身材曲線,五官美艷到令人驚心動魄,披垂在背後的長頭巾沒有將美麗的長髮完全藏起,留下幾束優美的鬈髮落在肩前。

「這是我們初次正式見面,您好,孩子。」

女子微笑,溫和的善意讓男孩稍微鬆了口氣,與先前遇到陌生者的經驗不同呢。男孩回以靦腆的笑容,害羞地將臉藏在黑貓的背後,「妳好。」

「咪喵~」

黑貓呼叫了聲,踢蹬了後腿跳出男孩的懷抱,在男孩驚訝的呼叫中,用頭愉悅地輕蹭女子的裙角,甚至在女子彎下身來伸出蒼白的手指撫搔黑貓的下巴絨毛時發出了滿足的呼嚕聲。

「看來你們相處得很愉快,那我就放心了呢。」

「妳認識我的貓?」

男孩有些驚訝,但女子似乎比他更驚訝,「『您的』貓?——老朋友,沒想到妳已經徹底拋棄底線了呀。」女子噗哧一笑。

咪喵!黑貓用半是生氣半是無奈的聲調對著女子叫道。

女子發出了一連串的咯咯笑,「貓妖精通常是不認主的,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所以,能讓您這麼叫她還不生氣,可見她很喜歡您呢,孩子。」女子對著男孩解釋。

男孩似懂非懂地眨著眼,「貓妖精?」

「Cat Sìth,或愛爾蘭語的Cat Sidhe,Sìth在蘇格蘭蓋爾語即是『妖精』之意。」女子微微一笑,「我回愛爾蘭的途中偶遇了這位老朋友,問她願不願意認識我認養的孩子,她很樂意地答應了呢。可惜回程的路上我被幾場喪禮擔擱了,沒想到比她慢了段時間才回來。」

「喪禮?」

「哎呀,神父還沒跟您說嗎?我是報喪女妖(Bean sí),在愛爾蘭語,就是『精靈的女子』。」

男孩睜大眼眸,驚呼一聲。「神父有跟我說過、我有個新教母!——所以妳就是我的神仙教母(Fairy godmother)嗎?」

喵哈!黑貓噴出像是笑聲的氣音,耳朵可疑地抖動著。

女子不滿地瞥了黑貓一眼,「非常好笑,老朋友。話說回來,我忘了告訴妳呢,」女子揚起弧線漂亮的眉,低頭俯視坐在腳邊的黑貓,「我想妳還不知道,但在妳離開蘇格蘭的期間,妳父親老提姆.托爾杜姆過世了。」

喵嗚?黑貓的叫聲充滿驚訝。

「是呀,妳的老哥哥繼位成了貓國王了。」女子唏噓感嘆,「誰讓妳只繼承一半血統、少了那代表貓妖精王族繼承人的胸口白毛呢?」她揶揄打趣黑貓道。

喵噢!貓咪不高興地怒嘶道,同時用尾巴狠狠拍打了男孩想抱起她翻弄她胸口檢查毛色的手背,銳利的貓眼充滿警告地瞪視男孩。

「貓咪也有名字嗎?」男孩好奇地問。

「當然,所有靈魂都需要一個名字。」

「那我的名字是什麼?」

白紗女子詫異地看向男孩,「神父還尚未賜名嗎?也是。一旦定名,您的生死也將定型。」她自言自語地沉思道。

「定型?」

金髮男孩開始覺得自己宛如鸚鵡學舌,無法理解女子的話語,只能不斷重複著女子所訴的每一個字。

「等時機成熟——喔,等您再長大一點,就會有名字了。」

似乎是明白男孩仍不明就裡,白紗女子以男孩能夠理解的程度,微笑回答道。

「要長到多大呢?」

「這個嗎……至少要等您長到這麼高才行呢。」

女子笑著在男孩的金髮上比出了一個高度,男孩皺眉仰起脖子瞪著空氣,滿臉不高興。

「那可還要好久呢!要怎麼樣才能快點長大?」

「多吃點東西,就能快點長大了。」

女子溫柔的唇角帶著幾分詭譎的弧度。男孩若有所思,點點頭,「多吃點像是之前跑來的奇怪的陌生人嗎?」

「是的,要是有沒有禮貌的陌生人出現,就告訴教母,或是神父。我們會把壞人變成您的食物的。」

「就像黑貓一樣,黑貓會把普通的食物變成好吃的食物。」

「沒錯。」

白衣女子愉快地答道,伸手撫摸著男孩的頭髮,神色溫柔慈愛,宛如一個母親注視著孩子。

「那麼妳呢?」

「我?」

「妳也有名字嗎?」

「我『曾』有個名字。然而那名字屬於生前的我,現在的我已經不再使用那名字了。」

白衣女子露出有些感傷的微笑,「報喪女妖們不交換名字,因為報喪女妖們一旦喚名,便是訣別。」

「那我該怎麼稱呼您?」男孩懵懂詢問。

噗哧,報喪女妖失笑搖頭,「您不必對我使用敬語。您就直呼我『班西』(Banshee)吧——這是您們英語的『報喪女妖』。」

咪喵。黑貓揮舞著尾巴,抬頭向男孩輕叫了聲。

「她說她有個名字,但她允許您為她取一個專屬於您呼喚的名字。」

男孩回以一臉茫然,「要怎麼取名?」

「這就要您自己思索了。您希望為她取什麼名字呢?」

男孩清秀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歪頭努力思考這個艱深困難的問題。「那神父又會為我取名什麼樣的名字呢?」他忽然問。

聞言,報喪女妖——班西展開淺笑。「不如我們去問神父吧?孩子。」她溫柔地收出手掌,男孩眨眼注視著眼前的掌心,將小小的手搭在女子纖細的手指上,「好。」



「我說,你也差不多該給那孩子取名了吧?席亞弗。」

公爵雙腳跨在桌上,支起兩根椅腳搖晃著椅子隨口道,「我知道你想在受洗儀式時賜予他名字,不過你可以先……『預告』一下你想給他什麼名字吧?身為他的教父我應該也有權利過目篩選他的名字吧?」公爵挑起眉毛,接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頓在半空,輕砰一聲放下椅腳坐直身子一臉凝重:

「先聲明,從聖經裡取的名字一律駁回!」他義正嚴詞宣布道。

神父——席亞弗.聖-庫謝德嘆了一口氣,將視線從窗外近乎永恆的雨景拔起,無奈地轉向一臉憤慨的朋友。

「放心,我沒打算從聖經裡給他取名。」

「羅馬和拉丁名字也最好不要。親愛的神父。」

柔和的女聲緊接在公爵鬆口氣的嘆息聲後,報喪女妖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溫柔撫著橫臥在她膝上、與黑貓蜷縮成一團安睡的孩子。「名字的語言強烈暗示著使用那語言的民族信仰。這孩子的存在本來就不受教廷的承認,我不建議使用。」

公爵皺起鼻頭,「我記得食屍鬼是阿拉伯沙漠那帶起源的?」

「想都別想。」這次換神父斬釘截鐵鏗鏘有力地打斷,「我絕對不會給他取個阿拉伯風格或是什麼穆罕默德之類的名字。」

公爵滿臉驚奇,「你可以接受吸血鬼不死種族還有凱爾特妖精的存在,卻不能忍受信奉真神的異教徒?你這是差別待遇吧席亞弗?」血腥公爵忍不住為好友的雙重標準驚嘆道。

「我不管,這是兩碼子事,瓦拉德。」席亞弗語氣生硬而固執。

「好好好,你高興就好,隨你怎麼說,席亞弗。」吸血鬼公爵.瓦拉德四世舉雙手投降,「所以,你到底想給你兒子取什麼樣的名字?」他好奇道。

「不如從名字的含義開始想?」報喪女妖看著神父皺緊的眉頭提出如此建議,「您希望祝福這孩子、或是對於孩子有什麼期許嗎?神父?」

席亞弗抿唇不語,公爵與報喪女妖交換了一個眼神,對於神父的掙扎與猶豫齊齊感到納悶,卻不出聲催促,兩人耐著性子等待神父的答案。

「我……想……給他……起個有『太陽』含義的名字。」席亞弗神父吞吐出回答。

太陽?瓦拉德公爵眨著眼,伸出小指尖銳的指甲挖了挖耳朵確定沒聽錯,「你說——太陽?」

「……是的,太陽。」

公爵與報喪女妖再次面面相覷,後者聳聳肩,公爵只好翻了個白眼,「好吧,我想想?索勒(Solar)?」

「太拉丁化了,我不建議。」報喪女妖反對。

「呃、那個我記得那個埃及太陽神叫什麼……那什麼之眼的——」

「我不認為埃及的名字適合這孩子。」神父冷靜地反駁。

「阿波羅?赫利歐斯?」

「巴德爾?」就連報喪女妖也加入提議。「還是魯格?」

「……有點太……神話風格。」

「拉丁語系不行、其他民族信仰你也不要,不然你到底想怎樣?」瓦拉德公爵不滿地發出牢騷,「總不能取名桑尼(Sunny)吧?」

「喵~」

公爵的聲音生生消失在半空中,在場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吃驚轉頭,盯著不知何時醒來、正在男孩身旁伸懶腰打呵欠的黑貓。

「好主意!親愛的,我怎麼沒想到呢?」

報喪女妖是三人之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語氣欣喜甚至有幾分興奮,「同樣出於北歐神話,北歐盧恩符文裡的『索威羅』正是象徵『太陽』的符文。」

「索威羅?」

公爵反覆念誦這個名字,咀嚼咬字,「索羅威,嗯,是有點斯堪地那維亞和日耳曼風格,但日耳曼人的國家多的是,不致太招眼,不錯。」他最後點了點頭。「你覺得呢?席亞弗。」

然而席亞弗的眉頭仍然沒有鬆動的跡象。不用回答也能看出席亞弗的臉上寫滿不贊同,瓦拉德公爵挫敗地發出一串呻吟,額頭重重撞在桌面上,對於老友的固執己見感滿是無力。

「——西格爾(Sigel)。」

報喪女妖不疾不徐的聲音緩緩響起。「古英語版本的索威羅符文,就我來說過於盎格魯-薩克遜風格,不過很適合這孩子。」她似乎是想到什麼笑話,自得其樂地笑道。

西格爾。這次輪到席亞弗神父低聲品嚐著這名字的音節,「西格爾,古英語的太陽,西格爾——嗯,不錯。西格爾。」席亞弗終於點頭同意,視線移向沉睡在報喪女妖膝上的孩子,「那就是『西格爾』了。」

報喪女妖鬆了一口氣,低頭撥開孩子白皙臉頰上的金色髮絲,美麗的唇角緩緩勾起。

咪喵。黑貓抬頭向她喚了一聲,「沒事的,老朋友,我習慣了。」報喪女妖淺淺一笑,眼眸柔軟卻隱含悲傷。

「雖然不能親口呼喚這孩子,但至少,我能在他命名前呼喚過那名字——這對我而言,便已經足夠了呢。」



FIN.



有關貓妖精的傳說:

有個晚上有個農夫看到九隻胸口有白毛的黑貓扛著一口有皇冠的棺木,對老農夫說「告訴老湯姆.提爾杜姆,提姆.托爾杜姆死了」老農夫回家告訴妻子這件奇聞軼事,結果老農夫家正在壁爐前打瞌睡的貓忽然跳了起來大叫:「什麼?老提姆死了!那我就是下一任的貓國王!」然後農夫的貓就從煙囪飛跳而出,再也不見蹤影。

通常對貓妖精的外貌形容多是黑色大貓、雙腳站立、有時穿著衣裳、胸口有白毛。穿長靴的貓據說也是貓妖精的一種。在不同地方,有著諸如「黑貓跳過屍體,屍體就會變殭屍」的迷信,蘇格蘭的貓妖精也有類似傳說,在死者下葬前要徹夜守靈確保沒有貓靠近停屍處,否則貓妖精就會偷走死者的靈魂。



另外,公爵的名字瓦拉德(Vlad) 是取自德古拉的原型瓦拉幾亞大公弗拉德三世,別名「穿刺公」(Vlad al III-lea Ţepeş)。



傳聞報喪女妖是由難產而死或是被謀殺的女性變成的。另外雖然本篇報喪女妖穿的一身白,但標題是「黑色聖母」。有些修道院供奉聖母像,其實是結合了當地民族信仰的女神形象,畢竟基督教其實是不供奉偶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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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城-冷雨系列

6/16/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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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亞弗.聖-庫謝德。

我是。妳是……?

我知道你是。這是我第二次呼喚您的名。我是報喪女妖,班西(Banshee)。



雨水洗淨了所有的顏色。

銀髮的神父仰起臉龐。窗外景色蒼白,陰鬱的天空低矮,空白的好似浸泡在水中發爛的報紙,脫洗墨水糊成紙漿失去顏色;就連雨中的建築也跟著模糊稜線,失去輪廓。失去形體。

就像他那幅隨著時光洗濯開始褪色的肖像畫一樣。
     
雨是有層次的。朦朧黯淡的雨幕層層落在教堂的哥德式尖塔上,彩繪玻璃和斑駁的磚瓦上,生鏽的鐵欄杆上,木頭十字架上,大理石墓碑與天使雕像上,樹葉上,蝸牛的背殼上,泥土地上,凹陷成水窪的獸足腳印上,漣漪交疊的湖面上,或流動的溪河水面上……深淺不一、或輕或重的雨聲淅瀝淅瀝,交織著忽高忽低的風的呼嚎,需仔細豎耳聆聽才能辨認出不同的音色:倉鴞的尖嘯,低沉悅耳的歌聲低吟,哭泣聲,風聲吹過縫隙的耳語,哀傷的嘆息,貓頭鷹的鳴叫,木板敲擊聲,充滿節奏感的拍掌聲……不—--

叩、叩——!

神父猛然睜眼。震驚而木然的目光緩緩移向方才發出聲響的大門。不,不是門環被風吹起的巧合,更不是幻聽——那是一雙千真萬確的手拍擊在門板上所發出的堅定節奏。
     
有人敲響了教堂的大門。

會是誰呢?神父麻木起身,顫抖的手握上門閂,已經有多久沒有生人造訪他的大門了……?

嘎嘰—--

門一推開迎面而來的便是屬於冷雨的潮濕氣味與溫度,還有站在眼前披著青白頭紗、一襲薄紗長裙隨風瘋狂飄逸的長髮女子。

「『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
     
「……『因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神父流暢地接續她的經文低語道,「馬太福音,第七章第七節。」他抬頭凝視著不請自來的女子。

女人抬起面紗下的臉龐,神秘的微笑隔著迷霧,平緩的呼吸帶著雨的氣息。

「又見面了。席亞弗.聖-庫謝德。」
     
女子的聲音沉靜而悅耳,似曾相似。那呼喚宛如一道咒語,精準無誤地束縛住了他的靈魂,將他恍惚飄散的意識重新被地心引力牽引拉扯回了現實,狠狠摔回實體物質世界。

席亞弗恍如大夢初醒,他倒吸一口氣睜大眼眸。

白紗女子彎起嘴角。

「能讓我唱名兩次的人——您可是第一個呢!『銀』之神父。」



銀髮神父席亞弗仔細打量著端坐在扶手椅上,優雅端起茶杯啜飲的女子。

熊熊燃燒的壁爐驅散了女子所帶來的水氣與寒意,火光跳躍在女子白皙到有些病態的臉龐上,照亮了她的美麗五官。

「我記得妳。」

神父聽見自己突然開口。「妳出現在我的葬禮上。」

「是的,在您的葬禮上,是我為您扶棺哀唱輓歌。」白紗女子平靜地說,「能為您報喪是我的榮幸,不是每位報喪女妖都能有機會為像您這般偉大而崇高的靈魂哭喪的。」
     
我可不覺得榮幸。席亞弗苦笑。「那麼妳這次來……有何貴幹?如妳所見,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死亡能讓妳預言了。」

「您錯了。不過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想相求於您。我請求加入您的氏族。」

「……我的?氏族?」席亞弗訝異道。

「是的。這塊土地原先是無主之地,然而在您死後成了幽靈,這裡便成了名符其實的『幽靈城』。也許您沒有意識到,但您的靈魂是如此強大到不容忽視,難道您沒有發覺到這個村莊在您死後這麼久仍沒有任何野獸和生靈踏足嗎?那是因為這無人村莊已經成了您的領土,以這你所駐所的教堂為中心,您的力量覆蓋了幽靈城的勢力範圍,其餘存在皆避諱著您不敢侵犯您的領域。」

「……」席亞弗徹底啞口無言。

白紗女子繼續道,「我想成為您的氏族,若您接受我的誓言,那麼我便歸屬於您所支配的領土、歸屬於您的氏族。」

「……為什麼?」席亞弗的眼神充滿混亂與複雜,「妳為什麼想建立——成為——加入我的氏族?」

「我有我的理由,但我的理由對您而言並不重要,您只需要回答我您是否願意接納我成為您的氏族就好。」報喪女妖微笑道。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席亞弗只思考了片刻,便搖了搖頭,「再者妳都已經引用了馬太福音:凡祈求的,就回應妳們。我若是拒絕,似乎站不住腳吶。」

「非常感謝您,族長。」

報喪女妖頷首。「而身為您氏族的報喪女妖,我可以預告您其他族人的死亡。不幸的是,他沒有名字,所以我無法為他報喪。」

他?神父覺得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這個村莊沒有其他人了。最後一名村民——瑪麗——是我親手下葬的。」他搖搖頭道。

「是的。但是那年輕的女子腹中的胎兒還活著。暫時。」     

「……」席亞弗再次說不出話來。

「去見那孩子的吧,神父。他是誕生在您的領土上的,除非您宣言放逐他,否則依照規矩,他將被默認是您的子民,即使不是您的子裔(Child),但仍需服從並歸屬於您。」
   
「……妳是在暗示什麼?」神父皺眉,語氣開始警戒防備。「我記得某個公爵曾跟我提過有關不死種族對於轉生幼孩的年齡——」

「那便是您的決定了。無論是將他正式納入我們的氏族、或是抹消他的存在,您都必須先見過那孩子。即使是執行死刑,也該在罪人面前先宣判罪行,不是嗎?」

「那他的罪名是什麼?」神父沙啞道。

聞言,報喪女妖只是莞爾微笑。

「『我是在罪孽裡生的,在我母親懷胎的時候就有了罪。』」

她不疾不徐地背誦道。端起茶杯優雅地湊近唇邊,似笑非笑的唇角勾起,然而凝望向銀髮男子的眼眸卻盛滿一片溫柔憐憫。

「人生來便有原罪。這難道不是您的信仰所說的嗎?親愛的神父。」



FIN.

報喪女妖(愛爾蘭語:Bean sí) ,或常見英文音譯「班西」(Banshee)。源於古愛爾蘭語Ban síde,意即「精靈山丘(síde)的女子」。

「我是在罪孽裡生的,在我母親懷胎的時候就有了罪。」經文引自詩篇第五十一篇第五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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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冷雨系列

6/14/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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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初陽的續篇。

喂小子,你的始祖是誰?

始祖?

呿,果然是野生種,一點規矩也不懂。


 
男孩茫然仰望著眼前的男子,突如其然出現在林子裡的陌生男子臉上斜掛著不屑的譏笑,毫不掩飾其猙獰的惡意,將堪稱端正的容顏扭曲成了幾乎可說是醜陋的地步。為何他會對我發出如此不善的氣息?男孩眉頭微蹙,困惑地歪著頭沉思,沒有注意到站在他前方的男子用眼角打了個暗號,樹林間又無聲無息走出了幾名與男子相似束裝的身影,緩緩以男孩為中心圍繞成半圓慢慢收攏靠近。
 
只有被男孩抱在懷裡的黑貓依舊用警戒的細瞳盯著男人與他同伴們的舉動,直到嬌小的手臂心不在焉地收緊,才讓被勒住胸口的黑貓發出短促尖銳的抗議,不滿地用尾巴拍打著男孩的大腿,才令男孩回過神來用充滿歉意眼神鬆開手臂。
 
「啊!你指的是『父親』嗎?」
 
男孩冷不防的答覆讓來者們行動一頓。「父……父親?」帶頭的男子以詭異的表情重複道。
 
男孩眨眼,點點頭,「對啊。Father。」
 
「大概是孩子還小,不懂『始祖』的意思所以才教他用『父親』?雖然也差不多……」

「喂小子,那你的父親是誰?」
 
「是誰都不重要,反正這孩子不該存在,必須立刻消滅!」
 
一道尖銳蒼老的嗓音打斷其他人的對話,對著男孩舉起來指控的指尖,憤怒斷言:「不管他的始祖是誰,這孩子都得被毀掉,而創造出這……這怪物的始祖也將受到懲罰!毫無例外!」

「冷靜,長老,我沒有要網開一面的意思,然而先套問出他的始祖是誰再殺掉他不是比較好嗎?一舉兩得。」
 
帶頭的男子沒好氣地回嘴道。
 
「動手吧,至少讓他痛快的消亡。」
 
最後一道冷漠而威嚴的聲音響起,發話者是站在最後方、穿著華貴禮服的俊美青年。他用平靜而不帶情感的血紅眼眸注視著被包圍的男孩,薄唇發出了處刑的命令—--
 
「遵命,伯爵。」
 
帶頭的男子嗤笑了一聲,轉頭將注意力回歸到依舊傻站在原地還沒逃跑的蠢小子,甚至都有點同情起他來了。「可憐了……不過要怪,就怪創造出你的父親吧。」
 
男孩怔怔地睜大眼眸,呆看著高舉在他頭頂的彎刀,懷裡的黑貓豎起身上的毛嘶聲威脅,然而男孩不知是嚇傻還是怎樣,毫無反應。
 
鏘!
 
刀鋒揮下的瞬間撞擊上了一道阻礙,銀色的長髮與黑色的衣擺飄過男孩的視角,男孩宛如大夢初醒,「神父!」
 
銀色的神父手持巨大的銀色長劍橫擋住攻擊的彎刀——不,不對,不是長劍,是一把銀製的十字架!男人——或者該說是被灼燒的吸血鬼——嘶聲往後一躍,甩開了神父與被神父護在身後的男孩。「你是誰?!」
 
「在詢問他人之前,得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這點禮貌難道你的尊長們沒教過你嗎?」神父冷聲道。「看來家養種的教養也不怎麼樣嘛。」

「你——!」

「等等!我認得你!」站在最後方的華服青年,顯然是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伯爵打斷了下屬的怒吼,語氣不可置信,「你是教會的噩夢、『銀色十字軍』——席亞弗.聖-庫謝德!」

「三百年了,原來還有人記得你的名字啊~不錯嘛,神父!」

懶洋洋的聲線倏然從側旁響起,青年猛然扭頭,驚異於自己居然毫無察覺有人靠近,然而見到那懶散倚靠在樹旁的貴族時,青年也不禁失去一貫的冷靜,「大、大公爵?!」
 
大公爵?「你什麼時候從公爵晉升為大公爵了?」神父皺眉納悶。

「嗯?呃、自從我幹掉了我老爸然後繼承了爵位後?」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神父狐疑。

「呃?我沒跟你提過嗎?一百還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事吧?那時你還沒睡醒呢!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啦、不重要!」公爵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大公爵?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該不會……知道這孩子的始祖是誰吧?」伯爵語氣生硬地插斷兩人漫不經心的對話,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我才想問你了!這兒可是我的領地!你們出現在這幹嘛?!」公爵怒聲斥罵,「區區一個小小伯爵也敢闖進上級爵位的領土,你是當我死了嗎?!」
 
「你確實已經死了,公爵。」神父提醒道。

「閉嘴,席亞弗!你到底是幫哪邊的?!」公爵回頭吼道。

「大公爵閣下您還沒回答我另一個問題,既然您知道這孩子的存在違反了規則為何不……」伯爵睜大血眸,倒抽一口氣,「難道說大公爵……您、就是這孩子口中的父親?!」

「噗!別傻了,怎麼可能!」公爵爆發出口的大笑讓伯爵鬆口氣,然而下一秒公爵的話語又立刻讓他呼吸一滯,「……這孩子的父親是那邊那一位。」他抹去眼角眼淚依舊咯咯低笑往身旁一指。

席亞弗衝著比向自己的拇指嗤哼了一聲。躲在他身後的金髮男孩伸出小小手掌,揪住他的長袍下擺。「Father……」
 
怎麼可能?一個幽靈?食屍鬼的始祖?伯爵難以置信地瞪著躲在神父腳邊的男孩,「別想糊弄我們,他不可能是你的父親!」

「為什麼不可能?神父說過,就像眾子民皆是天父的孩子,我也可以是他的孩子。」
 
男孩軟糯稚嫩的嗓音宛如來自天堂的佳音,他抬起精緻雪白如瓷偶的臉龐,樹葉間的光點灑落在小巧的鼻尖與柔軟的淺金碎髮上,纖長的睫毛包覆著一雙眼眸如黎明的天空,清澈純淨。

「I'm a child of God, he is my godfather。」

「...And you are my sun(son)。」
 
 
 
「欸,話說回來,你這黑貓哪來的?」
 
公爵彎腰捏起黑貓的後頸,高高提起,無視手中尾巴炸毛嘶牙揮爪的黑貓扭過頭朝背後正嘎吱嘎吱大塊朵頤的男孩大聲問。
 
「撿來的。」嘎吱嘎吱。
 
「……之前撿的白兔呢?」
 
「吃掉了。」嘎吱嘎吱嘎吱。
 
「……那這隻也吃嗎?嘶痛!」黑貓嘶聲揮下利爪狠狠在公爵臉上劃出三道血痕。
 
「這隻不吃。」男孩回頭看著與貓奮戰的公爵,猶豫了一會兒才否定道。
 
「……為啥?你的寵物標準還真的是嘖嘖——」
 
「黑貓有用,所以不吃。」男孩打斷道,語氣越發堅持起來。
 
「有什麼用?黑死病和鼠疫還有女巫狩獵的年代都已經過去了——」公爵皺眉。
 
「屍體會動起來。」
 
「……啥?」公爵傻眼。
 
「黑貓會幫我找食物,有她在,墓園裡的屍體會活起來,比不動的屍體好吃。」男孩咬下血淋淋的斷臂,歪著頭,「神父說,『反正不死種族的屍體也是屍體,既然都可以吃,那乾脆吃比較營養的好快點長大。』」
 
「……廢話他是幽靈沒有屍體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痛!蠢貓妳想死嘛?!」
 
「喵噢!」叫你快放我下來!!



 FIN.

雙關語,小食屍鬼喊的Father,除了指「父親」也是指「神父」。

Godfather 意思是「教父」,字面翻譯就是God(神)、Father(父)。在基督教的洗禮儀式中,嬰兒的父母會在自己的密友或是信賴之人內,選擇合適的人擔任孩子的教父母,類似乾爸乾媽的角色;如果孩子的父母身亡,教父母將成為代理家長或是監護人,負責照顧教子女。對小食屍鬼來說,神父其實是父親/養父、而吸血鬼公爵是他正式的教父。如果神父有什麼不方便或意外時,公爵就是小食屍鬼的第二重保障。

而神父對小食屍鬼說的那句也是諧音雙關:「你是我的太陽(Sun)」、「你是我的兒子(Son)」。

這篇的標題原本是想取「Father and Sun」,不過想想還是用中文。「父與子」同時也暗指「聖父與聖子」的宗教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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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陽-冷雨系列

1/26/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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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的續篇。

被梅杜莎石化的雕像……詛咒解除時的過程就像這樣吧?

哪樣?

火焰點燃彩色相片時,邊緣蜷縮成焦黑灰燼的圓圈逐漸擴散……的逆轉過程。


 
流動在玻璃酒杯裡的紅釀倏然停止搖晃,捏著細長腳杯的貴族皺起眉,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突然出聲的男子。站在窗櫺前的神父愣神看著仍下個沒完沒了細雨的蒼白天空,沒有一絲雜色的銀髮繫著一條黑色緞帶垂落在珍珠白的肌膚上,加上那身老舊到褪了色的灰黑色長袍,身影透明的幾乎就像一抹幽靈。

貴族沉吟片刻,最後決定不動聲色,「怎麼說?」

「心臟突然重新跳動,灰白的世界再次填上繽紛的色彩,枯竭的情感如水到渠成的湧泉開始奔馳在血管中,凍結的時光似冬季寒霜瞬間消融在春天的嫩綠青芽下恢復流動……你們從棺材裡甦醒時的感覺也是像這樣嗎?」

銀髮男子沒頭沒腦地發問。

聽見銀髮男子的問題,貴族無奈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首先,親愛的神父,我的老友,都什麼世紀了,早就沒有人會睡在硬梆梆的木板棺材或石棺裡好嗎?現在我們都睡在文明的床上,只有木乃伊那種落後種族才會睡在棺材裡。」貴族翻了翻白眼,「其次,彩色相片?你認真的?你這是在諷刺我嗎?這就和我討厭大蒜的笑話一樣,我們在鏡子裡還是有倒影的!還是說我該慶幸你終於跟上了時代潮流,脫離了黑白照相機的年代?不過恕我直言,白髮黑衣的你就算去拍彩色照片也跟黑白相片沒什麼兩樣吧?」貴族繼續嘲笑道,「——最後一點,你說的那什麼梅杜莎蛇眼的石化詛咒解除……那不就是巴黎聖母院裡的石像怪嗎?入夜後就會甦醒、日出時就會變回雕像沉睡……虧你還曾經是個神職人員呢居然不知道有關教堂的傳說?」

「話說回來,你怎麼突然又這麼感性起來?」貴族若無其事地發問,「該不會跟你那突然出現的孩子有關吧?」

銀髮男子沒有吭聲回答,他的沉默等同間接的承認,貴族驚訝之餘忍不住坐直了身體,「被我猜著了?你差不多也該解釋解釋了吧?我大老遠地跑來探望你,還以為你什麼時候多生了個私生子呢!那孩子是怎麼回事?你又是從哪撿回這初生者的?」

「……墓地。」

「廢話。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是食屍鬼嗎?」貴族沒好氣道,「我的意思是,幾千年來,多久沒出現這麼『年輕』的初生者了?我可不是指他『轉生』成不死種族的時間,你應該很清楚,」貴族揚起眉,「把幼孩變成不死種族可是禁忌。無法控制食慾本能的幼年孩童只會帶來災害,是不被容許存在的。別告訴我你又犯了心軟的老毛病了吧?神父。」

「如果當初我不心軟,你早就死了,公爵。」神父冷靜道。

「我已經死了,神父。」公爵好心地提醒。

「……我那時真應該把木椿刺進你的心臟。」神父懊悔道。

「彼此彼此,我也挺後悔沒咬斷你的脖子把你變成我的同族。吸血鬼神父這封號聽起來就挺威風的,至少比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好太多了。」

「……不比你這個敢接受聖水受洗的吸血鬼驚世駭俗。」

「誰規定吸血鬼就不能信仰啊?」貴族滿不在乎道,「——好了,別想給我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那孩子的始祖呢?誰創造了他又扔著不管,太不負責任了。」貴族不滿道。

「……沒有。」

「你說啥?」

「沒有始祖。沒有人創造他。或者照你的說法——他自己就是始祖。」

貴族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沒聽清楚銀髮神父的話語,兩人對望幾秒,接著公爵猛然拔高了聲音,「……這不可能!」

他倏然站起,失手打翻了酒杯,無視流滿地毯上的紅漬,「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他的母親在下葬時已經懷有身孕,腹裡的胎兒卻仍活著……他吃食著母親的遺體直到他從母親的子宮內『出生』、然後破棺而出、繼續挖掘其他人的墳墓啃食屍體——甚至到現在仍在緩慢『成長』中。」神父輕聲說,「雖然他犯下了噬母的原罪,但是他卻沒有殺害或甚至是傷害任何人,只是吃食著已經死亡的腐屍……就像你只喝醫院裡的過期血漿從未主動傷害過人,我也找不到理由。我下不了手。」

公爵聞言挫敗地低聲嘶吼一聲,開始來回在房間內踱圈。「我說你他媽到底知不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一個還只是少年的食屍鬼新始祖!難怪最近的骷髏出現的頻率這麼頻繁,他到底吃了多少墓園的屍體才成長到這年紀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公爵。」

神父冷靜道。「我想借用你的領地……裡的所有公墓。趁獵人們發現他之前盡快讓他成長到至少看起來像是個青少年的模樣——」

「獵人,哈!」貴族嗤之以鼻,「那些賞金獵人,有一半是叛逆期中為了跟自己的老爹對著幹的半吸血鬼,他們遲早也會覺醒成完全的吸血鬼;剩下一半又是盜墓者,他們的行為又跟食屍鬼有什麼兩樣?有比食屍鬼高尚到哪嗎?」

「放心吧!有你這個前教會的驅魔師當這孩子的『尊長』(Sire),還有本公爵這座靠山,那些獵人就算想動手,也得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公爵齜牙裂嘴道,「我比較擔心的是教會。不過,如果只要那孩子真的如你所言不傷人……也許讓那孩子接受我們的『監護』也是件好事,或許可以讓教會感到安心一點,至少再怎麼防備我們,也找不到理由主動討伐。」公爵摩娑著下巴,聳了聳肩,「反正教廷也不太懂我們不死種族對於『未成年』的規矩,只要瞞住他是始祖的事實,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謝了,公爵。」

聽見了公爵的支持,銀髮神父疲倦地鬆了口氣,垂下緊繃已久肩膀,閉上眼。

「不用謝,老朋友。」貴族揮了揮手,「不過說真的,你真的打算親自,呃,『養育』這孩子?」他咳了一聲,嚴肅道。

「……很奇怪嗎?」銀髮神父遲疑地問。

「我可以問問,是原因什麼讓你『收養』了他?」吸血鬼公爵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

銀髮神父低語道,眼神也有些茫然,再次對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冷雨出神,陷入回憶:

「只是隨著那孩子逐漸擁有自我意識,就像個真正的孩子開始擁有情緒,看著他會笑會哭會疑惑地探索這個世界,我也慢慢被牽引出已經死寂多年的情感。」他回想著少年的璀璨金髮,與雨過天晴般的清澈藍眼,「坦白說,公爵,我也曾迷惘過,我質疑我自己當初沒有對你趕盡殺絕的抉擇是否正確……雖然每次都得到不後悔的答案,可我仍因此被教會除名、被視為離經叛道、甚至靈魂遭受天國拒絕進入,也許我真的違背了我所信仰的教條?可我認為我並沒有做錯決定,因為我也沒有因此被視為罪人而被打入地獄,不是嗎?只是我的靈魂就這麼被困在人間,成為從城堡畫廊裡的肖像中走出來的幽靈,諷刺的是我生前還是個驅魔師呢……漫長的時間眨眼即逝,所有曾經鮮明的回憶開始逐漸消散,情緒被遺忘,就連意識都快消失時——那孩子就這麼突如其然地出現在我眼前,賦予了我存在的意義。不瞞你說——是的,我感覺我得到了救贖。」

銀髮神父轉過頭,一手扶著窗台,背對著窗外的雨背,對著一臉沉默傾聽著這一番告解的吸血鬼貴族微笑道:

「——他就像是被上帝遺忘在人間的天使,穿透陰雨雲層照亮我生命的一縷陽光。」


​ 
吸血鬼貴族就這麼沉默地凝視著像一幅靜畫般淺淺微笑的銀髮神父,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

「​你的『生命』早就結束了,神父,也許你該用『照亮靈魂』會比較恰當。」



 FIN.

​或許還會有後續?暫時命名為冷雨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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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冷雨系列

5/1/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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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感受不到了。

什麼?

胸膛裡的心跳。

 

蜿蜒的淚痕模糊了玻璃窗上半透明的臉龐,坐在窗台前支著手肘撐著下巴的男子皺起眉,帶著沉思被打斷的不耐煩回頭。窩在溫暖燃燒壁爐前的少年低著頭摀著胸口,神情怔愣茫然而不可思議,細嫩的指頭肌膚白皙到幾乎透明,柔軟貼合於細頸上的金色碎髮璀璨似被上帝遺落人間的一縷陽光,少年微微睜大了他那雙澄澈無辜而懵懂天真的眼眸,乾淨的宛如暴風雨過後的群青黎明。

銀髮男子默然凝視少年許久,最後輕聲嘆息。

「我知道。」

他嘟囔著將視線轉回蒼白的雨景。「而你現在才發現嗎?」這場雨已經下了百年了。

吶,你聽不見嗎?冷雨在哀唱你的輓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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